葉婉杉第二日一大早便趕來查看沈枝意有沒有起紅疹，然後接著昨晚的疑惑，說道：“他與你哥哥確實走的近，但許配之事，應當隻是隨口一提。”
“阿娘喜歡什麼樣子的女婿啊？”
“不嫁最好。”
沈枝意不管多大，還是會摟著長輩的手臂撒嬌，道：“那就不嫁，反正你和阿爹也能養的起我。”
她自小用的東西，雖不是最好的，但也比一般小姐家貴重許多。
出生之日，葉婉杉就花黃金百兩從有名僧人手中求了一塊護身符，在整個盛元，那都是獨一無二的。
吃穿用度，從未將就過。
“無論如何，要比阿娘對你好。”
沈枝意下午待在府上看書，前院來了位丫鬟，簡單說明之後便離開了。
“中書侍郎家五小姐送來帖子，初三在家中舉辦雅集，要請您去呢。”磐微手裏還在忙活其他事情，將這帖子放在了桌子上，又道：“也不知會去多少人，人心叵測，還是再考慮考慮吧。”
長安城內各家各派的紛爭，堪比後宮大戲。
有野心也好，明哲保身也好，都不容易。
沈枝意隨手翻了幾頁書，旁邊就是上好的象牙席，她也不知珍貴，將熱茶糕點一並放了上去，把桌子騰出地方。
“你也知道人多嘴雜，我們初來乍到，還是莫要落得個傲慢無禮的名號。”
“大少爺若是還在，小姐又何必去應付這些吵吵鬧鬧的場麵。”
宮中晚宴一共去了兩次，要麼就是逮著沈家議論個不停，要麼就是嘲笑哪個府上的小打小鬧。
磐微真覺得這些人無聊至極。
“初次上門，我們還是準備些東西。”
沈枝意去跟葉婉杉討要了幾兩銀子，興致勃勃地出門逛街。
女孩子嘛，當然要買胭脂水粉。
正值凜冬，小攤上傳來香噴噴的羊肉湯。
磐微走不動道，一步三回頭，說：“小姐，你還未用晚膳，我去給你買些吃的吧。”
“大中午的，用什麼晚膳？”
沈枝意知道她又是饞癮犯了，給了些碎銀子，道：“我就在前麵的店鋪，你買完就快過來。”
“好咧。”
她到了賣胭脂的地方，才發現上次和唐毀去的衣坊就在隔壁。
來都來了，那就進去看看吧。
這裏前來買布匹和衣裳的宮女全都麵容姣好，舉止優雅。
必是哪位得寵妃嬪身邊的人。
這衣坊，當真是火爆啊。
沈枝意垂著手，左瞧瞧右望望，明碼標價，數字也是真的嚇人。
紅娘眼神嫵媚，每個動作都是撩人心魄，她拿著幾件材料上乘的裙子出來，遞給等了好幾個時辰的宮女，說道：“你家主子的尺寸最近大了些，重新修改廢了不少時日，多多擔待。”
“自然自然。”
收好銀兩，紅娘一轉眼便看見了沈枝意。
她的氣質實在太過獨特。
“彩霞。”
“哎，老板，怎麼了？”
“那位白紫色上衣的姑娘，是沈夫子家的大小姐。待會兒你看她喜歡什麼，直接送到沈府，至於銀兩，去找唐小王爺要，多收些，明白沒？”
彩霞能在紅娘手底下做這麼多年的掌櫃，自然是聰明伶俐的，她道：“沈小姐這會兒已經看了好幾遍那西域紗絹，您放心，我馬上就去辦。”
她這辦事效率，沈枝意人都還在外麵瞎逛，這家裏就被一大堆禮品盒子給擠滿了。
葉婉杉帶著丫鬟親自來到衣坊，找到了還在縫縫補補的紅娘。
“我家小女哪裏來的這麼多錢。要不這樣，能退的就退了，退不了的，您說個數，不日我便派人親自送來。”
紅娘對這位葉家之女還是略有耳聞的，十三歲便開始跟隨父親處理鋪子賬本，家中經商多年，她確實幫了不少忙。
“沈夫人莫要心急，這些布匹已經有人付過錢了。”
“何人？”
“唐毀，唐小王爺。”
葉婉杉坐著馬車回家，一進門就看見沈枝意正在拆這些東西，她蹲在地上，嘴裏還在念叨：“我阿娘是發財了嗎，今日怎會如此大方。這紗絹，哎，還有繁花綢緞，素錦……都是我喜歡的，看來我和阿娘的品味還挺一致的嘛。”
“……”
“這是別人買來送你的。”
沈枝意回過頭，鞋底踩著自己裙擺，不小心絆了一下，問道：“這個別人難道不是阿娘嗎？”
“唐小王爺。”
她一驚，立馬將翻亂的東西都恢複原狀，說道：“這可不能收啊，萬一他哪天新鮮勁一過，要回來收我們家錢怎麼辦。”
“……”
葉婉杉現如今還真的懷疑她兒子到底是不是把自家妹妹給嫁出去了。
“東西一出衣坊就退不了了。待會兒我請位手巧的裁縫上門，替你趕幾身衣服。”
沈枝意腦子一轉，對磐微說：“我屋裏那罐酒，就是城東瞎子托我交給唐小王爺的什麼什麼女兒紅……你快拿上，我們送去他府上。”
“大白天的，你個女孩家家，不準去！”
“阿娘說的有道理，那我等天黑翻牆吧。”
葉婉杉剜了她一眼。
先皇賜給了唐毀一塊地，不在繁華的玄武大街，周圍也沒什麼人煙，隻有兩座整日敲鍾的靈隱寺。
除了逢年過節，要不然這裏還真的沒什麼香火。
原因無他，天煞孤星的地盤，能避則避。
沈枝意懷裏抱著酒罐，找到一位掃地僧人，禮貌問道：“唐小王爺府上要怎麼走？”
“右轉，門口有兩座石像。”
她腦子裏還在想，獅子，獅子，獅子……
結果卻看見一黑一白兩座人像。
凶臉，長帽。
黑人帽子上寫著：正在捉你
白人帽子上寫著：你可來了
“……”
磐微拉住沈枝意的衣袖，哆嗦道：“唐小王爺在幹嘛呀，這也太瘮人了。”
“不知。”
鳴風小跑著出門迎接，笑嘻嘻道：“沈小姐快來，我家主人正在和手下打擂台賽呢。”
“我可來了。”
他啊一聲，隨後反應過來，說道：“莫要害怕，就是兩座石像罷了。”
磐微道：“你家主人還真是興趣別致。”
“黑白之分，善惡之分。樣貌雖可怖，照樣是捉拿惡鬼的好人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