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時分,秦杜鎮。
位於戶縣和長安之間的一個小鎮,一條青石板路貫通南北,兩邊都是小商鋪,小孩在追逐,嬉鬧,給小鎮平添幾分生機,薛仁貴匆匆而來,找了個飯店停下,將戰馬交給店夥計:“最好的精料喂飽,上一壺酒,來一碟花生,一碟鹵肉。”
“好咧,客觀裏麵請。”店夥計趕緊張羅。
薛仁貴進了店,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,打量著街上行人,掌櫃的親自端上來酒水和吃食,這種小地方的飯店客人本就不多,不講究,薛仁貴假裝隨意地問道:“朝廷水泥路修到哪兒了?”
“已經到戶縣,在下特意去看過,很是平整,堅硬,簡直不可思議,護國公太厲害了,有了此水泥路,無論下雨,下雪,都不用擔心路滑難行,聽說用不了幾天就能修到長安,咱們托護國公的福,以後往返長安就快很多了。”
薛仁貴有些吃緊,居然就修到戶縣了,豈不是距離小鎮不遠,一邊假裝隨意地笑道:“等路一通,往返商人就會增多,你們生意也會跟著好不少,是該好熬好感謝護國公,不然哪有這等好事。”
“可不是說,修路的人多,吃的就多,附近百姓家中糧食都賣了高價,哪家不跟著沾光?聽說好些人家都給護國公立了長生牌。”
“還有這事?”薛仁貴有些吃緊,轉念一想也就明白,老百姓就剩下一膀子力氣,沒地方賺銀子,但種的蔬菜瓜果吃不完,可以賣給修路的人,價格比市場隻高不低,小賺一筆,能不感恩?
這時,幾名軍爺進來,其中一人喊道:“掌櫃的,好久好菜端上來,少不了你一文銀子。”
“喲,軍爺來了,這是休沐?”掌櫃上去,滿臉笑容。
“哪兒有時間休沐,特意請假過來打頓牙祭,嘴裏都要淡出鳥了,快點上來,吃完兄弟們還得回去辦差。”有人解釋一句。
掌櫃的趕緊去忙碌,薛仁貴邊吃邊聽,這些人口風倒是很緊,不談修路之事,一個個暢想著當年在長安如何風花雪月,顯然身份不低,薛仁貴留心觀察,見幾人不像是普通軍伍,手上沒繭,皮膚雖然曬黑,但胖的明顯。
正規在職軍人沒人會胖,修路做苦力的更不可能胖,難道是少主曾提到過的“實習生”?實習生可是尊貴人家出身,難怪在長安能風花雪月,喊道:“幾位軍爺可認識羅章?”
幾人正聊得歡,聽到有人打聽羅章,紛紛看過來,眼中多了幾分警惕,其中一人問道:“這位……看著麵生,認識我們羅大人?”
“在下聽說羅家槍法天下無雙,特來一會,不知道幾位軍爺可否代為通報?這頓飯資就由某代付了。”薛仁貴找了個借口,事關重大,能不暴露身份找到羅章最好,實在不行就隻能直接過去。
一人警惕地問道:“想找羅大人比武?”
“正是!”
對方噗哧一聲樂了:“不是某打擊你,還是哪兒來,回哪兒去,羅大人從不與人比武,而且羅大人事務繁忙,沒空理會這等事。”
“你們是‘實習生’吧?”
“喲嗬,知道的很挺多。”
薛仁貴笑道:“有勞幾位了,在下趙小虎。”
趙小虎是趙家村的人,護莊隊一名小隊長,還是羅章舉薦,聽到這個名字就肯定會過來。
“行,看在飯資的份上幫你傳話倒也無妨,來不來可不管。”一人笑道。
薛仁貴笑笑,不在多言。
飯後,那幾人匆匆離開,出了小鎮,其中一人說道:“正給他傳話?萬一惹惱羅大人可不是鬧著玩的。”
“傳個屁,但我們是他什麼人?不過是騙頓飯吃。”
大家會意地嘿嘿一笑,不在糾結,一人卻蹙眉思索,不放心地提醒道:“對方知道‘實習生’,恐怕身份不簡單,萬一有來頭,平白招惹麻煩,而且,此人專程而來,萬一找上門來說破,羅大人可不會輕饒。”
“也是,還真是個麻煩。”
“算了,一會兒提一句,不要說太多,至於羅大人去不去,咱們管不著,可要是不提,會有隱患,犯不著惹禍上身。”
“對,對,提比不提好。”
薛仁貴算準了這些人會提,在飯店裏邊吃邊等,看得掌櫃有些疑惑,但沒敢上來催,薛仁貴又要了些吃食。
等了一會兒,羅章一身便服匆匆而來,一眼就認出是薛仁貴,不是趙小虎,心中咯噔一下,快步上前,在薛仁貴對麵坐下,急切地問道:“怎麼是你?是不是阿叔出什麼事了?”
“掌櫃,添副碗筷。”
“來了。”
等碗筷上來,薛仁貴示意掌櫃離開後低聲說道:“少主沒事,有個事太大,不能暴露,所以借用趙小虎名字。”
“說吧,什麼事。”羅章鄭重起來。
薛仁貴警惕地看看四周,示意羅章湊過來一些,用隻有羅章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:“有人強闖進入,燒烤吧和東市鋪子,還綁了秦家莊一名采買,賈管家懷疑是同行競爭,對方還綁架工部匠人研究府上物品,比如白酒、肥皂等。”
“找死……是誰?”羅章一聽就怒了。
“別急,聽我說完。”薛仁貴警惕地看看四周,繼續低聲說道:“衛國公秘密召見賈管家,說那幫人有可能在太子山莊。”
“啊……”羅章臉色大變,太子山莊可不是一般的地方。
薛仁貴稍等片刻,讓羅章消化、接受信息,繼續說道:“我準備來個將計就計,但護莊隊不能輕易暴露,需要你配合。”
“你說。”
“有個叫沈梅的風雨樓殺手投身府上,我準備利用她傳消息出去,如果風雨樓殺手追殺過來,你帶人出現,將他們往太子山莊趕,趁機殺進去查看。”薛仁貴說著將計劃和盤托出,說的很仔細。
羅章從始至終不說話,認真聽完,仔細思索片刻後說道:“我會提前兩個時辰趕到,埋伏好,需要多少人……”
薛仁貴解釋道:“兩個時辰不行,我擔心殺手也會提前埋伏,越早越好,具體你自己把握,隻需藏在西邊即可,我會帶幾個人在村裏等候,以火箭為號,如無火箭射出,則說明沈梅她們可信,我便讓她們闖入太子山莊放火,並在東邊藏一支監察府的人,一旦火起,監察府的人上。”
“還有監察府的人,他們可信?”羅章有些吃驚。
“聽我說完。”薛仁貴打量著四周,一邊低聲說道:“如果沈梅等人有問題,殺手殺到,我放狼煙,你們殺出來,將人往太子山莊趕,但不要追擊,交給監察府去追,監察府是朝堂部門,專司造反大案,有很多借口脫身,你不行,私自調動部隊是大罪,如果沈梅沒問題,就不要路麵。”
“那直接讓監察府出手不就可以了,為何還要我來?”羅章問道。
“因為有殺手,我們需要抓活口秘審,不能交給監察府,一旦公開,會打草驚蛇,其二,監察府調動需要一個借口,屆時可以對外宣稱發現一夥強人聚集,以為要造反,特意趕去,發現跑進太子山莊,擔心出事,事急從權,來不及請旨就衝進去救人,合情合理。”
“也就是說我來扮演強人,既給監察府借口,有秘密帶走殺手俘虜審問?”羅章恍然,追問道。
“沒錯,第三點,也是最重要一點,讓人知道又冒出一波身份不明之人,能逼朝堂加大力度徹查,監察府就可以進一步行動,掌握主動,將局勢徹底攪渾,以後我們很多事也能借‘強人’名頭去辦,撇清幹係,還能讓背後算計我們的人忌憚,不敢亂來。”薛仁貴認真解釋道。
“渾水摸魚?!”
羅章恍然,舉起酒杯,感慨道:“阿叔一直信你,說你文武雙全,何有才幹,以前不信,這次信了,兩百人夠不夠?”
薛仁貴想了想:“夠了,太多容易暴露,但這兩百人必須可靠。”
“放心,我會處理好。”羅章身體往後一靠,滿臉自信。
兩人默契地笑了,舉杯共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