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千卿眨了眨眼睛，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：“你……你說什麼？”
“我說，那種蠱毒其實我可以解。”
封岺修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，似乎是生怕洛千卿沒有辦法理解一樣，“然而我是故意不給四皇子解開的，因為我需要利用他羽翎衛統領的身份。”
他微微的勾起了嘴角，顯得十分薄涼。
“我原本便是這樣的一個人，不擇手段，冷血無情，盛京城內的傳言你應該都聽過吧？關於四皇子鐵血無情的那一部分是我，關於封巫官這個身份的種種傳言也都是真的。”
“包括現在盛京城內的變動，其實也有我的推動在內。我不僅僅隻是和四皇子合作，同樣也在和大皇子合作，如今大雍朝的混亂，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，是出自於我。”
封岺修每說一句字，眼神都沒有離開過洛千卿的臉，似乎是想要從洛千卿的臉上看出什麼來。
然而他究竟想要看出什麼來呢？
是失望，是痛恨，還是唾棄？
封岺修自己也不知道。
他自己遊走在多個身份之間，原本一直遊刃有餘，除了自己的心腹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過自己曾經扮演過的種種角色，甚至哪怕是自己的心腹，也未必知道的那麼全。
然而他卻在扮演其他人的時候，遇上了洛千卿這個變數。
是變數，也是劫難，但也同時，是他在黑暗之中掙紮這麼多年以來，唯一除了複仇之外，真正想要攬在懷中的東西。
“我可以眼都不眨的殺死別人，隻要他們礙了我的路。我也可以毫不猶豫的利用別人，隻要他們有點兒利用價值。可是你卻不是這樣的人……”
他了解到的洛千卿，是一個雖然對著屍體麵不改色，可是卻內心之中有堅持和想法的人。
這樣的人，其實跟封岺修自己是有很大差別的。
封岺修的手捏住了洛千卿的下巴，目光一直在洛千卿的臉上停留，“你認識的那個容元，是我又不是我。我壓根就不像你以為的那樣，洛千卿，你現在知道了這一切，不害怕嗎？”
知道的越多，死的就越快，這永遠都是正確的定理。
洛千卿一臉平靜的看著封岺修一連串的發言，若是旁人定然會被封岺修嘴角的弧度給吸引住目光，然而洛千卿卻從始至終隻看見了封岺修眼神之中的悲傷和希冀，以及被壓在底下的那一絲絕望。
似乎是希望她打破自己的推斷，又像是壓根就沒有抱有希望一樣的眼神，讓洛千卿忍不住想狠狠地吐出一口氣來。
封岺修的手指不自覺的在洛千卿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下，洛千卿躲開了他的手指。
看到這一幕，封岺修的目光不由得變得暗淡了一些，忍住了自己手指的顫抖，無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，藏在了袖口之中。
他向後靠在了馬車上，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，“怎麼？洛姑娘如今知道了這些，終於要打算同我分道揚鑣了麼？”
“也是，咱們畢竟不是一路人。正好要去見慕容家的人，若是洛姑娘不打算繼續和我同路的話，那倒不如直接去跟慕容家人重新回到一條路上去，倒也方便……”
洛千卿一直沒有吭聲，等到封岺修終於沒有說話了之後，她冷笑了一下。
“你說完了？”
看見封岺修點頭，洛千卿嘴角的冷笑愈發的明顯了起來，看得封岺修內心忍不住隱隱地抽痛了一下。
果然……他們的確不是一路人吧……
洛千卿喜歡破案，未必不是因為信奉公正的本性，而他，卻其實並非是那樣的人。
在和洛千卿相識的時候，他裝作的是四皇子的模樣，可是私底下卻比外人麵前的四皇子要更溫柔有耐心一些，這的確是他，但也不是完全的他。
可能，洛千卿喜歡的便是那個對她足夠溫柔並且有著四皇子身份的男人，而並不是他……
“我不知道你究竟一個人在那自說自話究竟是出自於什麼樣的想法，可是……封岺修，你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我！”
洛千卿的眼圈又變紅了起來，她指著封岺修小腿處的那一塊醜陋的疤痕，強自忍住了自己的怒意，“你可以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布局，甚至沒有去管自己將來可能會殘廢這件事情，從盛京外趕回來救我，可是你卻在為我做出這樣的事情之後，依然發自內心的不信任我！”
“你覺得我對你是什麼？因為你救了我所以對你報恩嗎？”
“就算是為了報恩，別人都能至少做到不忘恩負義，那你就覺得我會是一個白眼狼嗎？”
“封岺修！你到底當我是什麼人？”
洛千卿死死地瞪著眼睛看向封岺修，然而眼淚卻不因為努力忍著就能忍得住，從洛千卿的眼眶裏一點一點的滴落了下來，瞬間連成了一條線，浸濕了她衣裳的一角。
看見她這樣，封岺修頓時就有點慌了。
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，洛千卿便已經開始哽咽了起來，“你還有那麼多事瞞著我！我知道……你既然這般不信我，那倒不如如你所說，咱們分道揚鑣，橋歸橋路歸路，以後也不要再有所糾纏了！”
洛千卿說得決絕，封岺修卻被她這樣的態度給弄得慌了神，也不顧自己腿上的傷口，迅速的移到了洛千卿的身邊，將洛千卿抱在了懷中。
“抱歉，我不該說這些話的。”
封岺修一把攬住了洛千卿的腦袋，與她額頭對著額頭，眼睛對著眼睛，兩個人的距離貼的極近。他一臉認真的看著洛千卿，“我隻是在害怕，害怕你會離開我，坦白這些東西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隻是我不想騙你。”
我希望你能看到真的我，然後愛上那個真的我，僅此而已。
他將洛千卿緊緊地抱在了懷裏，“我不需要你是為了感激我救了你所以才留在我的身邊，今後我要走的路隻會布滿荊棘和鮮血，你沒有必要沾上這些，你懂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