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連威心思玲瓏,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,她靜靜在旁邊看了楚夜尋片刻,終於在對方緩緩皺眉時,腦海靈光忽然一閃。
“我想起來了。”
赫連威唇角露出一縷真摯的微笑:“皇上你還記得嗎?去年的時候,西域使節覲見,我幫你贏了西域使節那幫人,你當時沒有給我任何賞賜,口頭承諾給我一個願望。”
經過赫連威一提,楚夜尋果然想起這一件事,他的確有答應過她……
不過眼下赫連威忽然說這件事幹什麼?難道她因為顧寧羽最近傷她太深,她擔心自己顧忌顧家,故而拿出這個願望來要挾自己?
可這樣的的行為舉措,倒不像是赫連威所為。
但如果她真的這樣的要求的話……自己身為天子,一言九鼎,自然會答應她,更何況這次的事情,也的確是因為顧家太過過分,尤其那個不懂事的顧寧羽,假孕一事簡直就是犯了欺君之罪。
楚夜尋眸光閃爍,靜靜等著赫連威的要求。
豈料大殿沉寂半晌,赫連威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要求對楚夜尋來說有些為難,思忖片刻終於艱難開口:“那個皇上,其實我是想說……顧寧羽她……”
“你想如何懲治?將事情昭告天下嗎?還是要她親自來你麵前負荊請罪?如果覺得不夠解氣,華晉對於這種毒婦,倒是可以給她強行剃度,送到廟裏去清修的。”
赫連威一聽楚夜尋的建議,登時嚇了一跳,連連擺手:“不用不用,我說的不是這個。”
楚夜尋聞言揚起半邊眉梢,嘖了一聲,心道這可有意思到了。於是靜靜看著赫連威,等她的下文。
結果赫連威踟躕半晌,讓楚夜尋感到有趣的是,她竟然露出一個肉疼的表情,而後艱難迎上楚夜尋的目光,像是怕自己後悔。
隨即飛快咬牙道:“我其實就是想用那個願望的事情,幫顧寧羽說一句公道話,其實她喜歡楚夢嵐這麼多年也不容易,畢竟暗戀是每個女孩子都要必然經曆的過程,皇上你就當她年紀小不懂事,原諒她這次假孕的是吧,畢竟這也算不上什麼欺君,受害說來還是顧寧羽自己。”
最後末了,見楚夜尋一直在看著自己,赫連威不知道是不是觸怒了龍顏,便聲音低了下去,不過還是堅持喏喏兩聲:“畢竟顧寧羽她自己的名聲也毀了,這件事還是不要追究了吧。”
言罷,低下頭去,因為不知道楚夜尋對此會是什麼反應,故而再也沒有抬頭。而此時此刻,楚夜尋自己,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震驚。
他剛剛聽到什麼?赫連威竟然是在用她一個願望的機會,幫顧寧羽求情?那個,深深傷害妒忌她的女人求情?
夕陽緩緩西沉,金光潑灑進大殿內,一片溫暖金輝。而這樣的金輝之下,赫連威卻是在低頭沉默。
楚夜尋視線不動聲色落在赫連威低垂的小腦袋上,唇角不由自主劃出一縷微笑來。
而赫連威似乎被這沉寂的狀態所感染,片刻後依然得不到楚夜尋的回應,好奇之下,悄悄抬起頭來,正好看見楚夜尋一雙飽含笑意的眼睛。
看起來,並未動怒。如此,倒是自己猜對了。
赫連威長出口氣,其實她幫助顧寧羽,一則是看在顧寧羽是女孩的份上,如今她已經逝去的名分貞潔這重要的東西,自己沒有必要再將她逼入絕境死路。
另一方麵,則是因為顧尚書的原因。
顧尚書與皇帝的交情是自皇上一開始登基時就打下來的,如今出了這樣的事,不僅僅是顧尚書丟臉,楚夜尋也跟著為難。
自己如今開口主動請求楚夜尋放過顧寧羽一馬,其中也是不想讓楚夜尋這個做皇帝的為難。
看楚夜尋的臉色,似乎也知道自己心中的小伎倆,不過並沒揭穿說破,可見還是默許的。
“紙包不住火,縱然顧尚書今天上奏請求解除聯姻時,理由說得冠冕堂皇,但日後真相自會跟著流言蜚語而起,甚至可能被無限的添油加醋誇大,所以……”
楚夜尋頓了頓,眼底出現一抹擔憂:“赫連,在這件事情沒有完全解決之前,你還是暫時留在宮中吧。”
赫連威聞言不禁一愣。
不過轉念一想,楚夜尋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,這其中顧家與楚夢嵐風波暗湧,外麵又不斷有人惡意揣測,正等著自己拋頭露麵回到王府,將自己啃得屍骨無存。
眼下既然自己已經想通,決定回到楚夢嵐身邊,想來也不應該著急這一時,自己若是急著回去,看在旁人眼中,恐怕還以為自己是以王妃的身份排擠走了顧寧羽。
這樣的風波,說短了大家當做小談,六七日也就過去,加之礙於楚夢嵐顏麵,想也不好有人太過囂張。這段時間,留在宮裏也不無不可。
最重要的是,剛剛楚夜尋說話時的語氣,似乎帶著毋庸置疑命令的意味。
他可能也是為了自己好,另一方麵。這裏也關乎著微妙的朝堂關係,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也不能拒絕。
赫連威思索片刻,最終點頭說好。這時候天色將晚,皇宮之上已經開始華燈初上。
將事情問清楚之後,楚夜尋似乎還有要事處理,並未再留下來,直接擺架去了禦書房。
這時候赫連威才想起來,今天自己本是打算白天打包直接離開的,不料被楚夜尋一番問話,而留了下來。
兩人不知不覺一問一答的時候,時間竟然匆匆的過去了一個下午,竟然連午膳都沒有吃。等楚夜尋離開之後,掌事的宮女立即為赫連威叫來了晚膳。
這時候見到色香味俱全的晚膳,才覺得肚子餓,起身來到桌前一頓風卷殘雲。
晚膳過後,因為知道自己可能最近還要留在宮裏一段時間,具體離開的時間,恐怕還要等到顧家這次風波平息之後,自己才能離開皇宮,便回到房間,將之前打包的行禮重新拆散,又放回到各自的位置。
這時候已經是夜色深濃,折騰了一天,赫連威正準備早些休息,便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清晰的叩門聲。
赫連威叫那個叩門的丫鬟進來,後者遞給赫連威一封書信,說是書信是在純王府發來的,可能是王爺。
赫連威感到奇怪,自己來到皇宮時間這個久,就沒有見到楚夢嵐給自己寫信,如今來了這個東西,難道是楚夢嵐又出了什麼問題?
想到此,赫連威不由一個機靈坐起,頓時之前混沌的睡意跑了大半。
將丫鬟遣走後,赫連威來到桌前,借著昏暗的燭光將書信展開,結果目光所及的字體娟秀深刻,並非出自楚夢嵐之手。
“奇怪。”這信是來自純王府,卻不是楚夢嵐所寫。
赫連威狐疑,在沒有看信的內容之前,先一步展開書信,去看寫信人落款。結果入目,赫然是顧寧羽三個大字。
赫連威攥著書信的動作不由一抖。
顧寧羽這是幹什麼?她怎麼會給自己寫信,信的內容的,是要挾還是其他?而且顧寧羽不是已經離開純王府了嗎,這信怎麼會是純王府發過來?
一時間心頭疑惑太多,赫連威皺眉,卻發現自己找不到頭緒。
轉念一想,忽然明朗,這信自純王府發來,因為沒有加急,不可能一天時間直接送來王府,如此看來,倒是極有可能在顧寧羽離開王府之前準備發來。
那信的內容呢?會不會是那個丫頭的挑釁?赫連威皺眉坐在桌子邊,將信紙湊到燭光下,細細讀來。結果內容一開始,便令赫連威完全鎮住。
開篇所始,顧寧羽便單刀直入:赫連威,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,或許我已經不再純王府了。一句話,驗證了赫連威的猜測,同時,也讓赫連威為之一振。
從這封信上看來,顧寧羽似乎早就知道,她自己要離開純王府了。
信接著往下看,的確是顧寧羽的自述,說最近的時候發現楚夢嵐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不對,言語多次試探的自己胎兒,顧寧羽知道自己可能已經被懷疑,於是早早有了戒心。
隻不過沒有想到,楚夢嵐的動作這麼快,並且這麼絕情,連一點給她反應的機會都沒有。之後話鋒一轉,竟然說的了赫連威的身上。
信上剛開始的時候,都是對赫連威的嘲笑,這倒是附和顧寧羽的性格,不過後來卻開始分析起赫連威與楚夢嵐,為何會相處如此融洽上去。
赫連威耐著性子,一點點往下看,越看越覺得心驚。
又是顧寧羽寫到,她直到赫連威的身份時。信中顧寧羽並沒有直白的去說,但間接的點名了楚夢嵐為何自最開始厭煩赫連威,忽然之間又轉變了對她的態度。
看到這的時候,赫連威忽然想起,楚夢嵐第一次對自己改變態度的時候,似乎在秋天一次寒毒複發的時候,自己情急無奈,竟信了他話把血攙進了他的藥碗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