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長的天牢走廊內,楚夢嵐抱著重傷的赫連威一步步向外走去。牢獄兩邊囚鎖的犯人見狀,紛紛驚駭瞪大了雙眼。
之前赫連威入獄的時候,他們還在懷疑這女人的身份,如今短短一天的時間,竟然是重傷被純王親自抱出去,看來來頭不小。
再出天牢時,這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。
因為牢獄中不見日月,故而連昏迷的赫連威自己都不清楚,她自後半夜開始,跟那個嬤嬤抵抗鬥勇,足足持續了七個時辰。
楚夢嵐抱著赫連威匆匆跑向太醫院的方向,一路上因為擔心耽誤時間,會影響到赫連威傷口,故而腳下將輕功運轉到極致。
懷中的赫連威因為是背部受傷,楚夢嵐出了天牢後,發現打橫的抱發正碰觸到她傷口,再回頭身後,鮮血自天牢門口一直綿延到。
赫連威!你給我挺住!
深深望一眼臉色越來越蒼白的赫連威一眼,楚夢嵐矮身將赫連威背起在背後。
一路上橫衝直撞,冰冷的眉眼將所有見到他的行人都嚇得退避三舍,老遠就將路給讓出來。
正巧趕去太醫院時,遇到正在禦花園散步歸來的淑妃,後者看了渾身是血的楚夢嵐一眼,再看其身後已經昏死的赫連威,當下嬌呼一聲:“天哪,這是怎麼回事!”
那詫異的模樣像是被赫連威嚇到,著實擔心一般。
楚夢嵐聞言隻愣愣瞥了花枝招展的淑妃一眼,繼而頭也不回離開。雖然隻是一眼,卻令淑妃的心頃刻提了起來。
他剛剛看自己的眼神,似乎知道些什麼,不過因為情急沒有計較罷了。難道他已經發現這一切的幕後主使?……
不不不,自己自始至終從未親自出麵,一直都是顧寧羽那個笨蛋被自己當槍使,他楚夢嵐就算再聰明,也不至於能不調查,便推敲到自己身上來。
況且這件事自己做的滴水不漏,自己不過是對顧寧羽稍作提點而已,就算他楚夢嵐知道了又如何?自己到時候就說,是顧寧羽央求著自己指點她,幫她追求一個喜歡的人,並不知道她要加害純王妃。
隻是可惜,赫連威這次竟然被楚夢嵐給及時救了下來。
顧寧羽那個蠢東西,成事不足敗事有餘,人都已經給她送到天牢去了,一天一夜的時間,她竟然還能讓赫連威活著出來!
想到自己細心計劃的一切,因為顧寧羽手腳不利索而付之東流,淑妃眼底便是一片怒火然手。
一雙冠丹指甲在掌心緊握成拳,望向楚夢嵐消失方向,不由眯眼。
這次自己計劃這麼久,機會絕對不能失去,顧寧羽既然不好用,那自己隻有出動身邊人了……
此刻太醫院已經亂成一鍋粥,任誰都沒有想到,純王竟然直接將人給送到太醫院來。
“李太醫呢!我知道他最後治療外傷,快叫她來見我!”放下赫連威後,楚夢嵐麵向慌張眾人一聲怒吼。
下麵人聞言紛紛一愣,繼而四散開去,都開去找年過七旬的李太醫。
後者本是正在藥房教徒弟配置藥材,結果抬頭便見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衝了進來,拽起他衣袖就走。
李太醫有些發蒙,路上時候小太監將楚夢嵐與赫連威受傷一事大致一說,最後凝重補了一句:“這次救不回純王妃,我們誰都別想活!”
後者屆時跟著顫巍巍加快步伐。
李太醫趕到後,見到赫連威背後傷勢險些暈眩過去,竟然是宮內聞名已久的陰狠針牆留下的傷痕。
“到底能不能治!”
楚夢嵐見老太醫一臉惶恐之色,屆時慍怒上前,後者噗通一聲跪下:“王爺,因為這針孔傷口是個細致活,請大家都出去吧。”
聽老太醫這話,便知道赫連威可能還有救,故而太醫院所有人都跟著長出口氣。
至此,楚夢嵐總算安分下來,深深看了一眼昏厥的赫連威,轉身走到殿外……
再睜眼醒來時,眼前朦朧的已經不再是她燭光昏暗,令人膽寒的暗室。
鼻前飄來一陣陣安神香,微調綿長,再扭頭看向窗邊精致的雕花木窗,便知道應該還是在皇宮內,不過不知道具體是那座行宮。
嗓子饑渴難耐,周圍卻奇異的並無人照料。赫連威伸手想要撐坐起身,結果剛剛有所翻身動作,後背便是一陣撕裂般疼。
這才想起自己為何自天牢暗室出來,自己與那嬤嬤搏鬥,身受重傷。
想要反手摸到傷口看看傷勢如何,結果卻發現絲毫使不上力氣,尤其是抬手時,隻要稍稍向後挪動兩分,便會一陣酸澀僵硬。
“王妃,你可算醒了!?”
這時候外閣倏然傳來一聲低呼,赫連威抬眼,遠遠便看見綠柳紅腫著眼睛掀開珠簾,步履匆匆向自己走來。
“綠柳隻是兩天沒跟在王妃身邊,王妃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。”綠柳帶著哭腔蹲在赫連威窗邊,眼睛腫的像是核桃。
這丫頭向來心疼向著自己,今天這狼狽的模樣被她看見,怕是她心裏也不好受。
赫連威隨即勉強一笑:“我沒事,綠柳,能幫我倒一杯水麼?”
綠柳聞言趕緊起身給她到來溫和開水,赫連威一口氣足足接連喝了兩杯。成功潤了嗓子之後,赫連威重新打量大殿,這才向綠柳狐疑問起,自己身處何處。
“是皇上的一處行宮,這裏環境幽靜,一般很少有人來。”頓了頓,哭腔道:“我是王爺下令特殊接進來照顧王妃的。”
“楚夢嵐?”
赫連威這才想起自己昏厥前,似乎見到一個人影憤怒向自己走來,剛剛睡夢中眼前還一直回蕩著那個身影,如今經過綠柳證實後,赫連威的心莫名踏實下來。
楚夢嵐,你果然來了。
之前還是沉默不語一直旁觀的態度,沒有想到最後緊要關頭,還是你來救我……
“王妃,既然你已經醒了,我這就去通知王爺,你都不知道,王爺自打你昏死過去之後,一直擔心你都沒合眼,我聽當時看見王爺抱著你回來的丫鬟說,她們畢生就沒有看到王爺那麼冰冷神情過,似乎要將人生存活剝了。”
“是麼?”赫連威淡淡一笑。
的確,昏厥前他似乎聽到一聲怒罵,不過因為當時自己意識並不清晰,故而沒有聽清。
綠柳正要起身,去告訴楚夢嵐赫連威醒來一事,結果這時候便聽到內閣主梁晃動,繼而緩步走進一人來。
來者眉宇軒昂,長身玉立,本該是一副風流瀟灑的模樣,結果因為近日來接連提心吊膽熬夜,故而黑著眼圈,點漆的眸子裏甚至參雜著血絲,乍然看來有兩分狼狽。
赫連威從未想過,從來囂張且注意形象的楚夢嵐,竟然也有今天這副模樣的時候。
說是狼狽,更多的則是淒慘。
赫連威不由覺得一陣好笑:“楚夢嵐,咳……你是從哪裏搖晃回來麼?”結果笑時牽動背後傷口,又疼的她齜牙咧嘴。
後者聞言瞥了赫連威一眼,揮手屏退綠柳與身後的穆光後,矮身坐到赫連威床邊。
“說我的時候,你以為自己好到哪裏去?”似是想要給赫連威看清此刻自己的尊榮,楚夢嵐起身自梳妝鏡前取過銅鏡,遞到赫連威麵前。
後者視線淡淡略過鏡中人,一時驚駭的說不出話來。
銅鏡中倒影的人影眉目依然是自己的眉目,不過清瘦的似乎隻剩下一副骨頭架,並且肌膚蒼白,頭發枯黃,明顯一副營養不良受人虐待模樣。
赫連威伸手虛脫推開銅鏡,似乎都懶得看鏡中自己。楚夢嵐見狀輕笑一聲:“現在知道了吧?我們半斤八兩。”
赫連威撇了楚夢嵐一眼,抿唇沒有做聲。表麵上神情似乎並不在意自己邋遢的模樣,但赫連威心中卻是一萬隻草泥馬在狂奔。
她就不明白,一向細心體貼的綠柳,怎麼就不知道給自己梳理梳理頭發,用濕錦帕給自己擦一擦臉,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!
聽說楚夢嵐這家夥最近還一直來看自己,就是來看這狼狽造型?之前赫連威在眾人麵前,雖然素麵朝天,但起碼衣著幹淨清爽,而今卻……
一回想起剛剛看到銅鏡中的自己,赫連威便覺得一陣頭疼。那幅模樣,使她深深懷疑,楚夢嵐該不會在她昏睡的時候不給飯吃,虐待她了吧?
赫連威悄悄瞄向楚夢嵐的眼神充滿了懷疑,結果被後者發現後,不由斥責她沒有良心。
“你去出去問一問,當時是誰抱著你衝出地牢,神色慌張,險些被宮人當成神經病!”
“抱著?”
赫連威屆時聽出了端倪,旋即立刻拔高了音量:“楚夢嵐你想害死我啊,我傷口可全都是在後背上,你居然還抱著我往外跑!”
楚夢嵐一時語塞。
的確,當時在天牢的時候關心則亂,隻見地麵一片鮮血,故而是直接將她打橫抱著出來。
直到走到外麵時,他聽到背後有人發出一陣陣驚呼聲,這才意識到赫連威一直在流血,借著陽光掀開來看,原來竟是細密的遍布整個後背的傷口。
這才改為將她背到太醫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