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了半晌,卻不見那拐杖落下來,眾人不由向漆黑的夜空去張望,結果一伸手,卻發現頭頂洋洋灑灑落下來的,竟然是花瓣。
花瓣?
有人伸手接住了一瓣,托在掌心細看,的確是真實的花瓣,顏色姹紫嫣紅,芍藥、牡丹、月季、不知道都是從哪掉下來的。
正座上楚夜尋看到這時,唇角不禁抽了抽。
智者見智,他才不相信赫連威真的是在空中變出了花瓣,便悄無聲息差人去撿起兩瓣來看,等那宮女拖著牡丹花瓣回來時,正驗證了楚夜尋的猜想……
這女人竟然把自己禦花園中,好不容易栽種活,等了三年才賞臉綻放的青龍臥墨池給拔了!!
楚夜尋看著小丫鬟托盤中花瓣不由氣的指尖顫抖,一邊懊惱又一邊覺得好笑。
普天之下,敢這麼大膽不問自己這個帝王意見如何,就自己做主擅動禦花園的,想來也隻有赫連威這一人。
楚夜尋最終含笑,看向赫連威的眼神滿是無奈。
結果這神情看在旁邊淑妃的眼中,或許是因為出於妒忌,或許是因為年輕的皇帝從未對她做出這種神情,心中不由一陣酸楚。
桌子底下的手指不由收緊,死死攥著輕紗衣擺,以至於精心冠丹的指甲,隔著輕紗深陷掌心都渾然不覺。
一旁楚夜尋一心都在場中赫連威身上,並沒有發現旁邊淑妃李晚櫻的變化,隻揮手讓那丫鬟退去,又重新望向場中赫連威。
在她揚手時已經消失,取而代之乃是一頂帽子。
楚夜尋等人猜測那是一頂帽子,但樣子奇特,帽簷成圓形,帽頂很高,古怪的樣子從來沒有見過,他們之所以猜測赫連威手中黑色東西是帽子,是因為她示意將東西帶在了頭上一下,而後摘下帽子俯身一手在前一手在後,俯身屈膝向眾人行禮。
眾人大概看她恭敬有禮的樣子,猜測這是一種奇特的禮儀,不過不論西域使節還是華晉這邊的人,都看不出這種禮儀是屬於那裏。
而這一切隻有赫連威自己清楚地知道,剛剛那一禮正是歐洲傳統紳士所用,眼下她用在此處,不過是想讓魔術的感覺更濃鬱一些。
禮畢後,赫連威忐忑將手中魔術用的禮帽向眾人展示,表示裏麵空無一物。
為了驗證帽子是空的,赫連威兩手端著帽簷,在眾人麵前一一走過。
她做這個展示動作時,其實心中是甚為忐忑的,雖然這種小魔術她曾經在開學典禮上展示過,早已爛熟於心,但如今時隔多年,加之這時候的魔術工具不如現代那麼好用,隻是臨時準備的,故而還是有些猶豫。
尤其是走在西域使節麵前時,因為之前見過他們的雜技手段,赫連威擔憂被他們看出門道,故而隻是做做樣子,迅速在幾人麵前走過。
縱然如此,她還是感覺那之前獻舞的西域女子深深看了帽子及赫連威一眼,旋即挑起了唇角。
赫連威心尖一跳,轉身回到台上,重新站在簡易的聚光燈下,做做樣子伸手空抓了兩把,而後對掌心一吹氣,滿臉驚訝表情在帽子裏抓了抓。
眾人見她之前還是一臉麵無表情的模樣,這時候又忽然露出這種發現新大陸的表情,一臉好奇,謹慎的在帽子中掏著什麼,眾人的心跟著不由也提了起來。
甚至周圍有些年輕氣盛的人,因為好奇已經耐不住性子伸長了脖子,在那眺望著,跟著赫連威一舉一動而左右張望,眼睛一轉不轉盯著赫連威。
因為之前赫連威憑空突然抓出了一個拐杖似得東西,化為了漫天翻飛的花朵,這一刻他們不由好奇,這一回將會出現什麼。
正因為剛剛那一次花瓣從天而降給了眾人震撼,眾人像是有預料般目不轉定盯著,赫連威感受到周人熾熱的穆光,掌心因為擔心道具簡陋而出現漏洞,故而小心翼翼將禮帽豎了起來,伸手摸了摸帽底,結果心底一空。
沒有,居然沒有摸到?
赫連威急的額頭冒出虛汗,又向下仔細按了按,這才發現有個暖綿綿的東西在帽子底下,心跟這個踏實了下來。
赫連威伸手,捏著幼小白兔耳朵,一把將兔子提了出來。
白兔自帽子中一下被拽出來,下意識開始蹬腿,盡顯嬌小玲瓏可愛。
當眾人發現巴掌大的白兔後,不由一陣好奇唏噓,剛剛赫連威明明將帽子給眾人看過的,裏麵空無一物。
不由竊竊私語交頭接耳。
這時候旁邊西域女子不由一聲冷哼:“雕蟲小技。”
當然說話是用西域的語言,華晉人並聽不懂,而且聲音因為被周圍驚呼聲蓋住,故而隻有旁邊的西域皇子聽到,不由瞥了那女子一眼:“說她是雕蟲小技,怎麼沒看你也想到這一層辦法,來震懾全場?”
女子一時夜語塞。
台上赫連威表演已經快要接近了尾聲,揚手將兔子放跑後,赫連威向眾人鞠了一躬,而後揚聲道:“接下來這個表演,送給我們的西域使者。”
說話聲音不高,卻確保在場每個人都能聽到,尤其西域皇子這邊,不知道赫連威又要耍什麼花樣,不由眯了眯眼睛。
這時候但見赫連威一臉微笑,而後向聚光燈下退了兩步,一雙瑩白的素手向虛空一抓。
之前這招已經在她開始表演魔術時,就已經用到了,西域使節不以為意。
不料片刻後,當她們看清赫連威在黑暗中抓出來是什麼東西時,不由一愣。
那是一張四四方方的紙牌。紙牌背麵花紋紋理幾乎一樣,不過正麵……
西域女子眼尖,一眼就看出赫連威手中紙牌正麵,乃是一副精致縮小的美人圖,而那畫中人不是旁人,正是剛剛起舞的自己!
第一張紙牌被赫連威抓出後,繼而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,赫連威不斷伸手向黑暗的空中抹去,抓出來的紙牌越來越多,最後那紙牌竟然像是自己自動從黑暗中竄出來一一樣,在聚光燈下洋洋灑灑,如花雨般落了下來。
紙牌上大同小異都是那西域女子,或坐或臥、都是她剛剛舞蹈的姿勢,連帶著那傲慢的眉眼,栩栩如生。
當那女子看清紙牌上自己的畫像後,不由一陣羞惱,幹脆瞪了赫連威一眼,起身離去。
這時候場中赫連威正在謝禮,見那女子離席後,不由挑了半邊唇角。
小美人,跟我鬥你還嫩了點。
赫連威最終在眾人驚呼撫掌聲中下台離去,到了後台之後,之前為她準備道具的小宮女們呼啦一下將赫連威圍了起來,簡直視她為神人,七嘴八舌的問,赫連威被逼迫的沒有辦法,幹脆說自己有些頭疼,想要休息一下。
結果她這邊剛一開口,旁邊宮女便一聲驚呼,說赫連威神力用了太多,需要休息,便讓人一邊去稟報皇上,一邊帶赫連威取行宮休息。
赫連威被小宮女嘰嘰喳喳問話,神女一次弄得哭笑不得,可眼下若是直接揭穿了自己的魔術,恐怕又要浪費不少口舌,幹脆緘默,任身後小宮女七嘴八舌。
到了行宮後,赫連威換下身上類似夜行衣的黑衣,換上一身簡單便捷的廣袖白衣,衣服上隻是一些清淡的蓮花繡花,清雅而不單調。
拆散了頭發,赫連威對視鏡子中的自己,拍打了兩下小臉,示意自己清醒,雖然眼下已經夜深,但因為禦花園中皇上還沒有回來,自己就算沒有交完差,故而不能早睡。
她眼下還要繼續等,等楚夜尋來召見自己,說一些誇獎或者斥責的話。
窗外月華如水,因為遠離了剛剛晚宴的喧囂,一切都顯得安靜起來。
赫連威起身來到窗邊,發現這座行宮居然臨水而建,在往前走百十來步,穿過花叢樹林,前麵竟然是一處人工湖泊。
突然興起,因為幹坐在大殿裏著實沒趣,幹脆提了裙擺前往湖泊處望望風景。
越走近人工湖泊,赫連威便越是覺得眼熟,包括月光下河堤上的柳樹,湖水倒影星空的星光點點……
赫連威來到湖泊前,最終不可思議的發現,自己覺得湖泊熟悉之感,是來源於碧水湖。
正是之前與楚夢嵐一同前去的那個寒湖,湖水陰冷,但精致絕美非常。
眼前這個人工湖明顯是碧水湖的縮小版,一草一木,幾乎都與自己畫中一樣。
這楚夜尋,也真是大手筆,因為自己不便出宮去見一見天然的精致,竟然自己在宮裏開鑿出了一個。
赫連威提起裙擺走到湖邊,見湖水中波光點點,竟有一兩條銀白色的遊魚遊蕩而過。
真實的碧水湖太過幹淨透徹,並且水質陰冷寒涼,而眼前這人工湖雖然模樣與碧水湖全然相似,卻到底是個仿品。
赫連威蹲下身來,伸手在水中撩撥兩下,清澈的水滴屆時飛向空中,驚得遊魚擺尾跑遠。
“哈哈,膽小鬼。”
赫連威指著遊走的遊魚得意揚了唇角。
“隻在這裏欺負幾條魚算什麼本事!”背後驀然響起一聲類似挪揄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