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五章 不一樣的純王

楚夢嵐知道,赫連威這家夥是因為剛剛自己要她向顧寧羽道歉,故而重新歸類成敵人,不願意與自己說話了。

因為太過了解赫連威的性格,楚夢嵐當下也不再多說,懶得做任何解釋,幹脆以實際行動證明,扶著赫連威右手,讓她穩住身形,自己則緩緩蹲下身去,將繡花鞋重新擺在赫連威麵前。

“伸腳。”

命令毋庸置疑的聲音,赫連威見狀大腦有些發蒙,下意識聽話伸出右腳來,楚夢嵐提著繡花鞋往上一送,成功穿上。

直到楚夢嵐重新站起身來時,赫連威依舊在自我意識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。

楚夢嵐他,剛剛幹了什麼?

赫連威視線遲鈍落在楚夢嵐身上,旋即詫異發現,此刻楚夢嵐正在做令她更為驚詫的事。

他竟然脫下外袍,給自己披上?

也許楚夢嵐也意識到自己態度一時轉變有些大,故而看見赫連威滿臉驚駭看著自己時,不由吐出一句類似辯解之語:“我大老遠跑來救人,結果又讓你跑丟了,豈不是虧本?傳出去我堂堂純王還怎麼立足。”見赫連威已經詫異盯著自己,幹脆不耐煩的說道:“鞋子都穿不好,耽誤時間想讓大家跟你在這一起過夜麼!”

見赫連威又低頭看向其身上的袍子,楚夢嵐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沉聲:“你若是受了風寒,倒時候折騰大夫,耗費的是王府的銀錢,本王沒時間陪你。”

赫連威被他這答案有些哽住,但細細一想,似乎楚夢嵐說的也沒有什麼不對,依照楚夢嵐傲嬌的性格,既然前來救自己,並且做出了犧牲,就一定會安全把自己帶回去,而今他做著兩件事,的確都是和他自己有關,不過是怕耽誤時間麻煩罷了。

赫連威努力勸說自己坦然,心安理得接受一切,可不經意撇到楚夢嵐受傷的右手,想起他為自己空手接白刃一刻,仍然不免心尖猛然一跳。

不不不……赫連威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,這家夥自私自大,保護你不過是為了維係兩國聯姻關係罷了,否則自己受傷,恐怕離夏那邊不好交代。

許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經相信這個說法,赫連威閉眼點了點頭,再睜開眼時,已經清明一片,再沒有了剛剛的愕然之色。

一隊人將剛剛情況無聲看在眼底,本是同赫連威一樣驚訝,在場任何人都不肯相信,剛剛為赫連威穿鞋的,居然是堂堂自傲自負的純王。

不過轉眼見赫連威已經恢複了淡然模樣,自己做奴才卻還少見多怪,怕是要引起主子不快,便紛紛假咳一聲,吆喝該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,該掌火把的添加火把,紛紛四散開去。

在場中一時間隻剩下顧寧羽孤身站在山神廟中,一雙晶亮大眼上還掛著未幹的眼淚。

若說這些人中除卻赫連威震驚,那麼數第二的,莫過於顧寧羽了。

在她看來,剛剛楚夢嵐明明是態度堅決站在自己這一邊的,要求赫連威給她道歉。

可轉眼工夫,當楚夢嵐看見赫連威要堅持赤足向山神廟走去時,他竟然衝上前去,主動認輸。

不,這不是她所認識的楚夢嵐。

在她的記憶中,楚夢嵐應該是恃才傲物高高在上,不對任何人低頭的,他是京都乃至華晉的神話,所有女子心中的夢中情郎。

他不應該像眼前這般,居然肯為區區一個赫連威低下身,不該為找赫連威,親自連夜上山,不該將赫連威的鞋子一路揣進來,並且親手為她穿上……

有的太多的不該,是顧寧羽所不能明白的,她心中悵然若失,同時也意識到了一點,有些東西,自己再怎麼爭取或許都不屬於自己,不過這種情緒稍縱即逝,轉眼間顧寧羽的眼瞼再次蒙上一絲凶狠。

嵐哥哥……

顧寧羽望著那個站在赫連威身邊,熟悉而陌生的身影,隻覺心中空了一大片,抽搐著疼。

而這一切,都是拜赫連威所賜!

顧寧羽的眸子倏然陰狠起來,盯著赫連威背影,似乎想要將赫連威生吞活剝,她貝齒咬唇,死死快要出血時,肩膀上忽然被一隻寬厚有力的大手一拍。

顧寧羽受驚,一嚇之下放開下唇,回望向身邊人,竟然是顧寧影。

糟糕,哥哥該不會看到自己剛剛是眼神吧。

顧寧羽連忙向顧寧影一笑:“哥哥?”

“寧羽,我有很多的疑惑,回家再問你。”今天的顧寧影一改從前對顧寧羽萬般寵愛模樣,一雙眸子深如寒潭,凍住了往日的溫暖。

經過顧寧影一提,顧寧羽這才想起,自己今日是冒用了他的名字將楚夢嵐邀請來,拖延了半日時間。

隻可恨自己付出做了這麼多,竟然被柔川那個愚蠢的賤人壞了事,這麼長時間,隻在赫連威臉上留下一道血痕,而她自己竟然畏罪自殺!

顧寧羽垂頭,眸底閃過一縷錯失良機的痛恨。

另一邊門邊赫連威因為受不了楚夢嵐忽然轉性,時不時好奇扭頭望向身邊的楚夢嵐,發現他也傷的不輕,肩膀結實挨了一棍子後,身子似乎一直不大好使。

赫連威低頭思索片刻,出於禮貌到底低聲道:“今天,謝謝了。”

赫連威坐在山神廟門檻上,望著門外來來往往,欲給火把添油的仆人,聲音低若蚊蠅一聲輕哼。

一碼歸一碼,雖然她痛恨厭惡楚夢嵐不分青紅皂白,讓自己給顧寧遇道歉,但畢竟他還是為自己有所付出的,尤其是這傷……他可是堂堂純王,一向養尊處優慣了,如今卻為了自己收了皮肉傷,算得上是大犧牲。

赫連威一聲輕哼聲音極低,本是打算輕喃一句換的自己心安理得,不料卻被楚夢嵐個耳靈的聽到,反而大聲反問一句:“什麼?”

他明明聽見了,赫連威知道他是在借機捉弄自己,當下毫不猶豫瞪了楚夢嵐一眼,回手一指山神廟內柔川的屍體:“我說,讓你把你的美人埋了!”

楚夢嵐臉色有些發黑,但回頭一望廟內陳屍的柔川,念及她服侍多年之情,還是抬手招來仆人,給柔川下葬,入土為安。

在仆人給柔川下葬時,楚夢嵐狀似不經意問了赫連威一句,她這麼對你,甚至可能你這輩子,臉上都要背負著這條疤痕,你不恨她嗎?

彼時赫連威正抬頭愣愣望天,結果聞言不禁回首,反問一句:“恨?”

思忖片刻,竟是一聲歎息:“有什麼恨不恨的,她若是活著,我或許還會想盡辦法報複回去,但如今人都死了,死了就是煙消雲散,一無所有……我跟一個一無所有不存在的東西叫什麼勁。”

楚夢嵐聽到這樣的答案時,不由微微愣住。

這樣開明的思想,不與死人較勁,便等於不為難自己……想來能說出這話的,當今世上也隻有赫連威。

當下雖不願意承認,但對赫連威的評價還是高了兩分。

一行人足足忙活到後半夜,即將天亮時,才將一切處理妥當,眾人步行下山,直到到了山腳之下,快到城門入口的時候,才遇到馬車。

赫連威與楚夢嵐顧寧羽等人是主人,故而先乘車回了城中,將顧寧羽顧寧影送回府後,楚夢嵐這才與赫連威回王府,此時此刻,天已經完全大亮。

赫連威連續折騰了一天一夜,體力早已透支,在丫鬟攙扶下終於回到自己房間,洗漱後躺倒自己床上,一動都不想動。

當清晨第一縷晨光升起的時候,赫連威閉眼終於得以放鬆沉睡過去,其再睜眼醒來時,發現已經是日落西沉。

天邊雲卷雲舒,晚霞鋪展了半邊天際,豔麗如血,赫連威通過窗子看見這壯麗的顏色,不由想起楚夢嵐威自己攔下匕首時的模樣,腦海一時間恍惚。

楚夢嵐,你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?為何我到現在,仍看不透你的心。

“綠柳,楚夢嵐那家夥怎麼樣了?休息了一天,有找大夫瞧過嗎?”

赫連威這邊聲音剛落,身後便響起一道畢恭畢敬的丫鬟聲:“回王妃,王爺那邊安好,已經派了大夫,上過藥了,日後隻要靜養便好。”

這陌生的聲音令赫連威皺眉,回頭一看,竟然是一個陌生的麵孔。

“綠柳呢?”

“她……”小丫鬟遲疑片刻,剛開始還打算在赫連威麵前說謊蒙混過關,結果承受不住赫連威逼迫目光,將綠柳為了救赫連威,去尚書府找人挨打一事原原本本告知赫連威。

後者聞言登時拍案起身,一雙水眸瞪著小丫鬟,逼問綠柳在哪。

小丫鬟之前曾被綠柳叮嚀過,她受傷的事不能告知赫連威分毫,否則恐怕又要惹是生非,小丫鬟一再保證自己會守口如瓶,卻怎料赫連威如此難對付。

小丫鬟無奈,最後不得不帶著自己也受傷不輕的赫連威,來到綠柳養病的廂房。

因為這次綠柳是為了赫連威而受傷,護主有功,故而楚夢嵐特意吩咐給綠柳一切吃穿用藥都要上好,尤其藥材一類,竟然是跟身為王爺的楚夢嵐平起平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