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起身時，也許是因為剛剛那一刻經曆了太多，赫連威眉宇展開，震驚之餘反而沉靜了下來。
柔川這人，精明一輩子，卻在臨死終了的時候，被人如此徹底的愚蠢利用，究竟是她太笨，還是背後利用她的人太精明，竟然讓她臨死都不肯鬆口。
“這件事不可能是一個人做的。”
赫連威掃視一眼徹底斷氣的柔川，視線緩緩掃過剛剛到場的家仆眾人，尤其為首嬌喘噓噓的顧寧羽，眸子不禁登時眯了起來：“顧寧羽，你來幹什麼？”
後者被赫連威點名，看見地麵滿臉是血的柔川，像是驚嚇著了一般，嬌呼一聲，旋即跑到楚夢梵身後，死死攥著楚夢嵐衣袖，小鳥依人瑟瑟依偎。
真是好笑。
赫連威看見顧寧羽並不回答自己，反而死死攥著楚夢嵐衣袖，不由一陣冷笑。
這顧寧羽也真是有意思，她若是真的害怕，想要躲起來不看死人，又怎麼會舍近求遠，離開身後眾多家仆守護範圍，反而來到楚夢嵐身邊？
但似乎天下所有男人都不會拒絕這種“弱小”者來尋求庇佑，當下楚夢嵐便轉過身，忍著自己身上的傷痛，將顧寧羽輕輕圈在懷中，口中還不忘低聲安慰莫怕莫怕。
顧寧羽因為楚夢嵐回身動作僵硬，這一刻才發現他身受重傷，再一看楚夢嵐被粗略包紮的傷口，又滲出駭人的血跡，當下紅了眼眶。
“嵐哥哥。”
楚夢嵐搖頭，表示自己沒有事。
赫連威無聲將一切看在眼中，按下心底莫名的不耐煩，視線錯過楚夢嵐顧寧羽二人，發現眾多人裏，眼下除去地麵死去的柔川，剩下的隻有自己與顧寧羽是女人，而自己剛剛一時間起了惻隱之心，竟然炸著膽子走過去給柔川合上了眼睛。
這舉動著實有些駭人，如今在和小巧瑟瑟發抖的顧寧羽相比，的確是她更需要庇佑。
但也誠如赫連威剛剛所問一般，顧寧羽她既然害怕，那她一個弱女子三更半夜跟來這裏幹什麼！？
許是因為赫連威默默注視顧寧羽的視線太過明顯，後者依偎在楚夢嵐懷中半晌，終於抬起頭來，而後似乎才發現赫連威也有受傷般，一聲心疼驚呼，來到赫連威身邊。
抬手拉起赫連威冰涼的雙手，一口一個姐姐的呼喚著，又是問赫連威有沒有嚇到，又是說自己多麼多麼擔心。
赫連威任她拉著雙手，因為身高高出顧寧約半頭，故而視覺上是她在俯視顧寧羽，加之赫連威一雙眸子冰涼，似乎能看穿人心，顧寧羽在這視線逼視下緩緩垂下頭去。
“赫連姐姐，這次都怪我，嵐哥哥要不是在我家做客耽誤了時間，這次營救姐姐也不會耽誤了這麼些時候。”抬眼看見赫連威臉上一道淤血劃痕，當下像是嚇著般又一聲驚呼：“哎呀，姐姐的臉怎麼了？該不會留下疤痕吧。”
經過顧寧羽好似關心一句驚叫，周圍人視線不由都落到赫連威臉上，正是一道劃痕，自耳垂下劃過白嫩的臉蛋，因為淤血，而分外精心駭人。
這王妃該不會被毀容了吧？
周圍竊竊私語議論聲很快響起，嘈雜雖然極力壓低了聲調，但還是絲絲縷縷飄進的了赫連威耳中。
赫連威仰頭，將討論最歡那幾個人看在眼裏，發現他們似乎都不是純王府中人。
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是，自己剛好是在出門是被柔川綁架，同楚夢嵐竟然出門做客是一天，一點自己被綁的消息都不知道，並且柔川……她剛剛也承認過，這事不是她自己獨立完成。
赫連威視線漫漫掃視過麵前嬌滴滴顧寧羽，將雙手自顧寧羽手中抽了出來。
後者一愣，旋即眨巴著無辜的大眼，似乎在問赫連威怎麼了？
“顧小姐，似乎我剛剛就有問你，你為什麼出現在這？”
顧寧羽眨眼，一副天真無邪模樣：“因為嵐哥哥在我家裏做客，我聽說姐姐被綁架的消息後，因為擔心就一起來找姐姐了啊？”
“這麼巧？”
許是因為赫連威問的太過直白，顧寧羽的麵子上有些掛不住，俏臉微沉：“姐姐這是什麼意思？懷疑我嗎？”
赫連威並沒有直接回答顧寧羽，而是轉身瞥了一眼地麵橫屍的柔川，沉吟將今天所經曆的一切都細細回想，自早上起床時那臉生的丫鬟來告訴自己，裁衣的老裁縫因為身子不好，不能顛簸來王府給赫連威測量衣服開始，而後楚夢嵐下早朝後，便被人直接邀走，冥冥之中，似乎一隻手在推動著事情前進，部署計劃周密詳細。
而這一切，不是單單一個柔川就能做來的，其一柔川在京都舉目無親，其二柔川雖然對自己空有一腔恨意執念，但身上並無什麼銀錢，雖然一開始她離府時自己給了不少銀子，但要用那些錢來安排這一切，怕是遠遠不夠。
換個角度來想，這幕後主使柔川的人，是個有錢的金主，並且勢力強大能直接夠上楚夢嵐，以至於成功拖住他的時間。
如今細細看來，似乎附和這一切的，非太過巧合出現的顧寧羽莫屬。
這個丫頭自剛剛進來時就不對勁，看到柔川的神情，似乎兩人早已相識，並且那一聲尖叫跑到楚夢嵐身邊的動作，也不像是一個正常受驚之人該有的表現。
若是這一切都是巧合，那會不會太牽強了呢？
為了保險起見，赫連威還是假裝不知一切，象征性問了顧寧羽一句她認不認識柔川。
後者立即果斷搖頭說沒有，稱自己最近一直王府中學習女紅，沒有見過任何外人。
這回答簡直太過於果斷了，她甚至都沒有正眼看過柔川麵容一眼，怎麼就知道她沒見過柔川呢？
赫連威凝視顧寧羽片刻，聽到她這篤定的回答反而掀唇一笑：“顧小姐，周密安排這一切，卻沒有對我造成致命的傷害，是不是太過虧本了呢？”
什麼？
顧寧羽抬頭對視赫連威，眸子閃過一縷沉暗，似乎不明白，赫連威她怎麼這麼快就將矛頭對準了自己身上。
不過很快又恢複無辜模樣，幹脆離開赫連威，轉而來到楚夢嵐身邊，拽起楚夢嵐衣袖，在他耳邊低語，說赫連威可能受了驚嚇神誌不清了。
赫連威冷笑，神誌不清？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？
不，她就是因為太清醒了，太清楚看到柔川好端端一條人命被人利用到死都不知覺悟，她就是太明白這一切，才覺得一切如此可憐好笑！
“顧寧羽，你費盡心思做這一切，究竟是為了什麼？”
“我沒有！”
“沒有？”赫連威反問，隨即唇角揚起一絲篤定的笑意，緩緩道：“鳥之將死其鳴也哀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……剛剛柔川臨死前，我來到她身邊時，她對我說了一個人的名字。”
赫連威聲音剛剛落下，便見顧寧羽像是擔心般瞄了地麵柔川一眼。
的確，她剛剛衝進來時，真切的看見赫連威在柔川身邊，她甚至還伸手為柔川合上了雙眼。
倘若柔川沒有告訴她什麼有利的事情，她怎麼會好心幫死去的柔川做這些呢？
思及至此，顧寧羽眸子不由閃過一縷痛恨陰狠，柔川，你個賤人，死了居然都要咬我一口！
心中雖然恨不得將柔川碎屍萬段，但表麵上因為楚夢嵐顧寧影等人在場，卻不得不繼續偽裝無辜模樣。
顧寧羽眸子一轉，幹脆一座不做二不休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，稱柔川當時被趕出王府來找過自己，的確要自己收留幫助她報仇，但被她果斷拒絕了……如今柔川臨死前都要汙蔑咬自己一口，想事在挑撥離間，報複自己最後一次。
如此撇腳的理由。
赫連威冷笑一聲，遠山眉不由高揚，輕聲反問顧寧羽一句：“你確定？”
顧寧羽以為赫連威上當，不由連連點頭，不料這時候赫連威卻又抿唇一笑，緩聲告訴顧寧羽一個令她愕然，麵容變成豬肝色的消息————柔川臨死前，沒有說任何話。
顧寧羽如被電擊，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作答。本來是沒有任何證據的事情，卻因為赫連威的稍稍用計，顧寧羽便想出看似合理的解釋，要是心中沒鬼才怪了。
顧寧羽的反應令赫連威很滿意，不由上前，圍著顧寧羽轉悠兩圈，將她剛剛篤定說自己在府中學習女紅，從未見過任何外人，不認識柔川的事，原原本本重複了一遍。
顧寧羽下意識掃了楚夢嵐一眼，發現後者正沉著俊臉，似乎在思索什麼事，並沒有任何反應。
“嵐哥哥，你倒是幫我向王妃姐姐解釋一下啊，今天羽兒可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的，柔川這事我真的不知道，嵐哥哥。”
顧寧羽言罷幹脆紅了眼眶，一副委屈之極模樣跑到楚夢嵐身邊尋求幫助：“羽兒原本也是想幫助赫連姐姐，怎麼知道赫連姐姐會這麼想羽兒，羽兒真的好難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