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舞女歌姬耳中關於王妃的種種事跡,大多數都是自說書唱曲的地方聽來的。
因為外麵傳言對赫連威形容誇張不實,導致這些外來的舞女歌姬見到赫連威後,第一反應就是惶恐———這善妒的王妃的,會不會也將自己這些賣唱的,一起趕出王府?並且加以報複?
眾女人見赫連威為了自保,膽小的幹脆垂下頭去,不再直視赫連威正臉。
“赫連威?”
大殿內一時因為赫連威突然到來而陷入沉寂。都最後還是正座上楚夢嵐先行開口,望著赫連威的神情倒也厭厭:“你來這幹什麼?”
那散漫的語氣,仿佛她不該來這,又或者她幹脆就不應該出現在純王府。
看來這家夥的確是因為自己將她女人都趕走而動怒了,平日裏,縱然自己再怎麼與他吵架,也沒見他如此過。
赫連威望了大殿內一眼,因為如今已然到來,並且已被楚夢嵐發現,幹脆既來之則安之,將本是打算踏出去離開的腳,收了回來,繼而蓮步款款來到大殿內。
因為赫連威一直“威名在外”,眾舞女本是散漫歡笑坐在地麵的動作,因為赫連威忽然走進到來,立即騰挪出地方,給赫連威讓出一條路來。
於是一路暢通無阻,赫連威直接走到楚夢嵐麵前。
因為期間楚夢嵐並沒有起身,隻著彎身斜倚在椅子上,故而站著的赫連威比楚夢嵐高出一大截,幾乎是完全俯視楚夢嵐的狀態。
“有事?”
無事不登三寶殿,依赫連威的性格,平日就算是有人邀請她,她都未必肯來到,而今卻肯主動進來,並且站在一群女人之間,與自己麵麵相覷,若非是進步了,便是來挑事的。
赫連威聽到楚夢嵐漫不經心的提問後,揚了半邊眉梢:“沒什麼大不了的,不過是想告訴你,你要是想天天這麼歌舞升平的我倒也不介意,畢竟是我將你侍妾趕走的……但我建議你,不要將這些女人帶回到王府中。”
赫連威手指一一指過去,後者被大略掃到的女子們,紛紛底下頭顱,一副惶恐的模樣。
誠如綠柳所說,經過深思熟慮後,赫連威也覺得楚夢嵐將這些女人帶回來大為不妥,一方麵是他這樣做動靜太大,怕是要將流言蜚語傳回離夏,說可汗這個女兒並不受寵,王爺夫君日日都要召見舞姬相伴,給離夏國丟臉;
另一方麵是因為……楚夢嵐夜夜笙歌,這些管弦之聲乘風而來,每夜都能飄到赫連威的院子中,晚上赫連幾乎都是在輾轉中度過。
出於對離夏國和自己身心健康的考慮,故而赫連威決定今晚還是來找楚夢嵐來協商一下。
不過如今看眼下這情況,楚夢嵐這不同尋常的反應,怕是沒有什麼結果了。
赫連威定定立在楚夢嵐麵前,在等一個心知肚明的答案。
結果就這樣堅持了半晌,都未曾得到結果,正在赫連威不耐煩微微皺眉之際,楚夢嵐忽然一聲冷笑,自椅子上起身,站在赫連威的跟前。
之前因為楚夢嵐是坐著,赫連威是站著,故而氣勢上多少還是占有優勢的,如今楚夢嵐忽然起身,長身玉立的身影站在赫連威麵前,後者登時矮了一頭,連著囂張的氣勢都在偃旗息鼓。
“赫連威,這兩日我沒有去找你麻煩,沒想到你倒是越來越過分,開始管到我頭上了?”楚夢嵐聲音低沉,許是因為夜色魅惑的原因,更顯得有兩分磁性,如釀酒,餘味悠長。
夜色深濃,周圍靜謐非常,赫連威見形勢有些不對,開始調換方向,試圖明哲保身:“楚夢嵐,我看你今天不對勁,有事我明天再來。”
言罷轉身欲走,不料楚夢嵐攔到她麵前,居高臨下一聲冷笑:“是等聯係到那個人,然後協商好答案,再來找我是麼?”
什麼?
赫連威有些發蒙,楚夢嵐他在說什麼?聯係哪個人?
因為沒有聽明白楚夢嵐話鋒意思,赫連威漆黑的眸子下意識閃過一縷迷茫。
不料這絲迷茫被楚夢嵐捕捉到眼底,卻讓他溢出了一絲嘲笑,赫連威,你很會偽裝嘛。
楚夢嵐揮手,周圍舞姬歌女紛紛抱著樂器低頭離開,小片刻後,燈火通明的大殿內隻剩下了赫連威與楚夢嵐兩人,對麵而立心思各異。
赫連威直覺今天的楚夢嵐不同以往,在舞姬紛紛退走時,打算跟著離開,不料楚夢嵐抬手,門外屆時有伺人將大殿房門禁閉。
室內瞬間變成了密封空間,隔絕了外麵的世界。
對麵楚夢嵐麵上噙著一絲冷笑,本就漆黑人點墨的眸子在此刻看來,更是幽深危險,赫連威步步後退,直到脊背抵上身後門板。
冰涼的木質觸感自後背陣陣溺入體內,赫連威感覺骨縫發冷,這冷意也不知道是來自與身背,還是心底。
“楚夢嵐,你喝醉了,今天我不想和你多說什麼。你讓人開門。”
赫連威麵色極其沉重,雙手背在身後,試圖推動門板,卻發現紋絲不動,意識到門外伺人極有可能依舊受命將門鎖上,赫連威心沉半截。
有的時候做事真的不能衝動,衝動害死人。
赫連威咬唇,極力使自己看上去波瀾不驚。
可四處流轉,試圖找到對自己有利地形的眼神,最終還是慌亂出賣了赫連威,此刻她的極力偽裝姿態在楚夢嵐看來分外好笑,明明已經走投無路,卻還在試圖氣勢上壓倒對方,一副勝券帷幄的模樣。
楚夢嵐最終距離赫連威兩步時停下,因為身高優勢高出赫連威一頭,兩人距離過近,他一直彎身垂頭看她。
在楚夢嵐的角度來看,赫連威雖然是極力仰頭對視自己,但身影依然嬌小可憐,也不知道是燭光昏暗的原因,還是自己真的喝醉了酒,俯視麵前一臉故作鎮靜的赫連威,竟會覺得有趣。
因為是晚上即將上床時聽到的管弦之聲,赫連威沒做多想,加之綠柳的慫恿,隻著褻衣,披了一層外衫而來到楚夢嵐寢殿。
此刻罩在赫連威身上的外衣,因為趕路時匆忙,有些略微滑落,帶著褻衣都有偏墜,正好露出右側精致的鎖骨,白嫩的肌膚在燭光下泛著如玉的光澤。
然而她本人卻渾然不覺。
楚夢嵐視線在赫連威身上轉悠一圈,敏銳察覺到這微末的細節,但終究沒有告訴她,反而眼底含著一絲嘲弄:“赫連威,你怕我嗎?”
忖了忖似乎又覺得自己問題有些好笑,麵前這女人若是真的怕自己,也就不會接連搬出楚則音與楚夜尋的令牌,來壓製自己了。
有的時候細細想來,這個自草原千裏迢迢遠嫁而來,似乎在華晉孤苦無依的女人,身邊背後竟站著這麼多人給她撐腰。
楚夜尋、楚則音,一個皇帝一個公主還不夠,如今又出現了一個身份不明,並且關係與她密切之人。
憑直覺,楚夢嵐下意識的覺得這次幫助她的是個男人,並且身手不凡,否則,也不會在純王府眾多侍衛眼皮子底下,來去自如。
一想到自己的純王妃,平日與自己針鋒相對,冷言冷語相像,轉身卻與另外一人親密無間,楚夢嵐屆時怒火中燒,加之酒精的作用,思維有些不理智,以至於伸手直接扣住了赫連威肩膀,將她按在了門板上。
“楚夢嵐,你瘋了!?”
被卡住的赫連威皺眉,因為肩膀上楚夢嵐的手勁出奇的大,她覺得自己骨頭到要被捏碎,於是下意識伸手去掰開他。
奈何女子的力量本來就不能同男人抗衡,更何況楚夢嵐還是個長年習武的練家子。
赫連威又是焦躁又是痛苦,雖然奇怪不明白楚夢嵐為何右手會受傷,導致力道會比左手力道小,但眼下情形,使她無暇顧忌那麼多。
赫連威甚至幾次試圖歪著腦袋去咬他,結果楚夢嵐拇指不過在她脖頸處按了一下,赫連威便周身如被電擊。
當其再度試圖歪頭時,卻發現自己每動一下,脖頸處便如落枕般僵硬難動,並且泛著陣陣電擊般酥麻。
楚夢嵐!他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?早就聽說在古代有什麼變態的點穴數,沒想到今個兒竟然被自己倒黴碰到!
赫連威皺眉,左右掙紮不得,最後被逼無奈,幹脆雙手學楚夢嵐扣在自己肩膀上的動作,反手試圖去抓對方。
結果她又悲哀的發現,因為自己肩膀主要位置被控製住,故而手臂並伸不了多長,最多隻是指尖能夠到楚夢嵐身前而已。
這一刻赫連威體會到了絕望二字。
而對麵楚夢嵐以為一直是處於優勢,控製住赫連威分外輕鬆,看她對自己又抓又咬,卻又不得要領的氣急模樣,倒也覺得好笑有趣。
不由失神,正巧赫連威這時候忽然放棄抵抗,改為抬頭俏皮向他做了一個鬼臉。
忽然由氣急轉變為可愛的模樣,使楚夢嵐不不禁微微一愣,也正是這出神的時候,剛剛還一臉人畜無害的赫連威,忽然猛然發力,抬腳向楚夢嵐下身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