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自己就是心軟的人,若不是王爺這些小妾太過鬧騰,王妃也不會下定決心將她們趕走,畢竟之前王妃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,能忍則忍,有些事隻要不太過分,便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了……
而今這些女人將事情鬧大,甚至要傷害王妃身邊人,這才使王妃動了怒……這離開王府的結果,也是她們自作自受。
福伯無奈一聲歎息,而後將赫連對自己的吩咐,潤色之後告知了在場美人夫人,意思是要她們知恩,王妃待她們不薄。
但當這些美人聽見自己要離開王府的消息後,當下叫苦不迭,一個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,雖未指名道姓直接辱罵赫連威,但還是拐彎抹角說她善妒,粗魯,是蠻夷之女,見不得別人受寵。
福伯對這些女人的反應不過付之一笑,他是個下人,負責帶一句話而已,而且赫連威也吩咐了,給她們離開的寬限時間,十天內找到家人及去處。
於是接下來這寬限的十天裏,赫連威經常會聽見各種婉轉啼哭的聲音,一開始有些含蓄的,隻在自己院子裏哭,各種委屈,說自己從來安分守己,沒有招惹過王妃,怎麼會招來這種無妄之災,之後便是說自己從小命苦芸芸。
但實際上,王府各路女人多少都和玉赫連威過不去,赫連威是心知肚明的。
赫連威路過這美人的院子去花園,打算陪綠柳散心喂魚,結果聽見哭聲後,登時轉身,帶著綠柳迅速離開。
身影倉惶如同逃跑。
實際上她有什麼可怕呢?不過是因為下意識的愧疚,以為自己害她們無家可歸罷了。
但也正因為赫連威這種自以為愧疚的行為,導致之後十天期限逐漸逼近,王府裏各處美人的哭聲愈加猛烈,最後幹脆躲在自己院子裏,等著赫連威路過時啼哭。
事情愈演愈烈,這些女人已經知道了赫連的令牌的作用,知道王爺縱然開口也不能再留下自己,便改為攻擊向赫連威這個離開王府的始作俑者,希望得到憐憫,讓自己留下來。
最開始赫連威的確有些心軟,但為了日後自己耳根子清淨,並為了坐穩聯姻王妃之位,最終還是選擇逃避離開。
“再等幾天,等她們走了,我再陪你出去散步……”赫連威摸著綠柳的腦袋,滿是無奈的說道。
語氣像是協商。
這世上哪有主子這麼哄奴婢的?
綠柳好笑之餘又是一陣感動。其實她心中因為赫連威一直袒護自己,感動早已掩蓋住曾經的委屈。
所以並沒有因為誣陷這件事留下什麼陰影,不過見赫連威一副愧疚模樣,還是有意逗逗她,故意愁苦著問:“那王妃什麼時候帶我出去?我在院裏方寸之地真的好悶。”
赫連威聞言糾結,一邊擔心聽見王府哀鴻遍野的王府啼哭,又覺得自己虧欠了柳綠,便試圖安慰道:“這樣吧,這兩天我先陪你在院子裏下跳棋怎麼樣?”
又一指窗外牆角分散綠柳注意力:“你看,曾經我們栽種的花也都活了,再過些時候,秋菊就開了,你就先在院子裏賞賞花。”
那語氣老成,簡直就像是在哄騙小孩子。
實際上,她又才多大呢?不過剛剛及笄罷了。
綠柳不止一次懷疑,自己上輩子修了什麼福氣,今生竟然遇到赫連威。
她這樣的人,剛開始看見時還以為是多麼刁鑽跋扈,不懂禮數,後來隨著時間推移會漸漸發現,她不過是爽朗自由,與下人打成一片,不受世俗束縛罷了。
……
因為赫連威讓她們離開的條件開得不錯,有些人在領了銀子後,因為對楚夢嵐知之甚少,並無多少留戀,離開倒也再沒有什麼猶豫。
不過這其中令赫連威最為感到詫異的,還是柔川這個人。
之前十天內,王府內幾乎所有美人都有跑到赫連威門前來堵截赫連威,試圖說情,後來經過綠柳無聊時統計,眾多美人中,唯獨之前陷害綠柳的主謀,柔川沒有出現。
柔川沒有走出過自己院子一步,每天都是在慢條斯理的打包著自己的行囊,當第十天不得不離開時,她也隻是在楚夢嵐書房外,透過雕花半開的木窗,向書房內望了一眼而已。
之後什麼都沒有說,也什麼都沒有帶走,隻拿了兩件尋常穿的衣裳,一件是楚夢嵐說她穿著好看的桃花裙,一件是絲毫不引人注意的灰衣。
至於銀子,隻領了這個月該拿走的月俸而已,對於赫連威安排,福伯多給大家安置餘生的銀錢,分文未取。
當這樣的消息傳到赫連威耳中時,赫連威無奈一聲歎息,隻可惜柔川是個七竅玲瓏人,卻走錯了路。
楚夢嵐也在柔川離開的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,尤其當他聽穆光說,柔川在窗外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後,劍眉不由皺起。
柔川明明生在大漠,卻溫柔如同江南水鄉的女孩……
不得不承認,柔川這一舉,給楚夢嵐留下了太深的印象,並且為此,對赫連威趕走王府所有女人的舉動,不由厭惡加深一分。
當第十天期限終於抵達時,仍然兩個美人因為眷戀王府榮華,不願意離去,強行被王府侍衛推出去時破罐子破摔,站在王府之外對赫連威破口大罵。
曾經百般維護的淑女形象,因為再得不到楚夢嵐的垂簾而崩塌。
赫連威院子縱然隔得王府正門老遠,但對方的聲音還是乘著秋風,一字不落被送進赫連威耳中。
耳邊罵聲不斷,到後來綠柳都快要聽不下去,再反觀赫連威,則依舊一臉輕鬆的用鏟子為秋菊鬆土,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。
綠柳最終忍不住,提了裙擺轉身欲走,打算去將那兩個女人趕走,不料前腳剛踏出院子,身後赫連威便不疾不徐放下手中鏟子,拍去手上塵土站起身來。
“綠柳,她們已經被迫離開了王府,倘若再不找個機會發泄一下,恐怕日後要憋出病來的。”
“可她們汙蔑王妃你!”綠柳氣呼呼,指著二女方向跺腳:“她們所言不實,說話怎麼可以如此惡毒。”
赫連威以袖拭去額前細汗,笑容淡然灑脫:“等她們罵的累了自然會認清事實離開,而且公道自在人心。”
事實證明赫連威說的沒錯,門外兩個女人不過是因為對赫連威舉止不滿,下意識發泄罷了,一個時辰後,門外果然沒有了動靜。
但至於後麵半句公道自在人心,公道,卻是遲遲沒有歸來……
……
尚書府,精致典雅女子閨房內,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窗前而立,淺藍色衣衫清秀出塵,將她襯得娉婷嫋嫋,此刻女子一雙明眸極目遠眺,終於在看見有一青色身影帶著兩個女子而來時,緩緩彎了唇角。
女子轉身,自窗邊來到桌前,慢條斯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,正欲悠閑飲下,門外便響起了輕緩的叩門聲。
“進。”
女子優雅而坐,將手中茶杯嗒一聲放回桌麵,左手手肘支撐桌麵,拖著小小的下巴,右手瑩白不沾陽春水的手指,則有一搭沒一搭敲打著桌麵。
門外青衣女子聞言後緩步推門而入,帶著兩名女子,施施然向麵前的佳人跪下。
“顧小姐,人已經帶來了。”
青衣人影抬頭,一張笑臉清秀機靈異常,正是純王府中幾度暗中將赫連威陷害的青燕。
而青燕口中的顧小姐,正是顧寧羽無疑。
自上次去王府不歡而散歸來後,顧寧羽就一直很少出現在楚夢嵐麵前,不過派青燕暗中動手腳的手段,卻是從來沒有落下過。
這次她聽說赫連威因為柔川等人陷害一事,為了震懾王府裏的女人,幹脆搬出楚則音及皇上賞賜的令牌及玉墜,可謂大展神威。
之前看赫連威一直默默無聞,以為還是個好對付的蠻夷之女,如今再看來,分明是扮豬吃老虎,深藏不露的主。
顧寧羽散漫的視線一一掃過麵前人,唇角不禁揚起一道得意的弧度。
她赫連威再強硬又如何?如今情況是她在明,自己在暗,想做什麼方便的多,並且她這次手段利落鏟除了王府所有女人,雖然暫時沒有了後顧之憂,並進行了彌補,但還是埋下了怨恨的種子。
這怨恨中最為深重的兩人,此刻正是跪在顧寧羽麵前。
地上兩名女子出身不大好,幼時便被賣進青樓充當歌姬,後來被楚夢嵐買回府中,雖然沒有碰過她們,卻一直好吃好喝供養著,並且給了一個侍妾的身份。
兩人平時倒也不爭寵,一心隻想過安穩的生活,不料這次柔川之禍殃及池魚,導致王府中所有侍妾都被驅趕,二人平穩的生活終被打破。
一想到日後自己又要淪落風塵,二女心中不忿,雖然赫連威有給她們補償,但王府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慣了,這些銀子隻能夠她們衣食無憂,卻不足以日後披金戴銀。
說到底,都是人心貪婪不知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