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見華三越走越近，赫連威眉宇逐漸舒展開，因為他是為綠柳唯一翻供的入手點，故而赫連威再看華三猥瑣的模樣，竟也覺得順眼許多。
也許是因為這邊赫連威注視華三的視線太過專注，並且臉上還帶了兩分欣喜的模樣，似乎在慶幸什麼，這詭異的狀態看的華三一陣陣發毛，忍不住繞開赫連威，在距離赫連威盡量遠的地方，向楚夢嵐跪下。
“草民華三，叩見王爺。”
聲音恭敬，以額觸地，倒是一改前兩日吊兒郎當模樣。
看來這楚夢嵐倒是有兩下子，威名竟然能讓這惡棍華三都為之屈服。
涼亭內楚夢嵐微微抬手，絲毫沒有作聲，隻抬手示意華三等人起身。
恍惚在這一刻，在楚夢嵐像華三等人伸手，示意平身那一刹那，赫連威竟然生出一種恍惚之感，楚夢嵐，他竟有天子之威，真龍之態。
雖然隻是身在小小八角涼亭之內，沒有威儀的明黃龍袍加身，但那俊臉繃緊，不怒自威的模樣，竟會令人生出一種錯覺，這天下，本該屬於他……
或許是因為皇室血脈的原因吧，這楚夢嵐竟有一種使天下臣服的氣質。
平日自己與他打架拌嘴慣了，倒是不曾注意過這些，如今乍一看來，華三與錦繡坊老板以額觸地，分外恭敬模樣，赫連威為自己的發現而感到詫異。
楚夢嵐他竟有天子之威？
不不不……自己在想什麼？一定是最近太累，導致出現了幻覺。
赫連威閉眼甩了甩頭，努力拋到剛剛自己奇怪的想法，再轉而一看麵前華三、錦繡坊老板、和早已恭候好的茉心等人，心底長處口氣。
終於都到齊了，終於都準備好了。
因為這次是有楚夢嵐在場旁聽，為了公平起見，柔川讓錦繡坊老板，華三和茉心等人，一一將事情經過都加以講述。
赫連威在一旁認真聽著，不由有些冷笑，這幕後操控之人心思細膩，竟出奇的讓眾人口供吻合。
最巧妙的事錦繡坊老板那，因為的確是被害者之一，說起話來還連帶著兩分抱怨，繪聲繪色，更讓人將事情確定相信了兩分。
眾人口供同上次審問綠柳時一樣，都堅持是綠柳以次充好私吞公款。
赫連威在一邊聽著，對這樣的結果並沒有感到絲毫意外。
隻是眼下，在為綠柳洗脫罪名之前，赫連威心中有了一個決定。
“柔川，妹妹……在今天我們期待已久的開審之前，我有件事想要問一問你。”
赫連威刻意在柔川名字上後綴上妹妹兩個字，之前因為綠柳被誣陷一事赫連威厭惡柔川等人，直性子使她一直都在直呼對方大名，還被對方身邊丫鬟暗諷了兩回。
對此赫連威並不以為意，不過今天綠柳還沒有洗脫罪名，她就已經先稱柔川為姐妹，似乎早已勝券在握模樣。
座上柔川自然聽出了赫連威言語間的自信，當下心中一聲冷笑，麵上卻不失恭敬站起身來：“姐姐有什麼話，請講。”
一隻素手微微向上揚著，乍一看來，這主持大家的風範，似乎這王妃是她一般。
鳩占鵲巢隻能做做樣子有什麼用。赫連威揚眉，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撞：“我隻想問一句，倘若綠柳真的有罪的話，該當如何處置。”
柔川原本還以為赫連威會問什麼有關華三之人的問題，不想開口竟然是在假設綠柳的罪名，當下還以為赫連威已經認輸，想要棄卒保車，不由露了點得意模樣。
她揚起下巴狀似公正道：“我們純王府一直都備受天子愛戴，正大光明整潔一片，如今出了這樣的事，雖然是大家都不願意見到的，但無奈國有國法家有家規……綠柳雖然是王妃姐姐的貼身婢女，但也不能容有任何包庇私情。”
頓了頓，冷聲道：“若罪名確定，當以儆效尤，亂棍打死。”
“噝———”
周圍旁邊一些圍觀的仆人聞言皆倒吸冷氣，暗歎一聲這柔川平日看似嬌嬌弱弱，一副我見猶憐模樣，實際動起真格來，竟是如此心狠手辣。
旁邊楚夢嵐聞言同樣斜睨一眼柔川，但因為綠柳是赫連威的貼身丫頭，並且一直是對赫連威忠心耿耿，便也選擇沉默沒有做聲。
赫連威垂眸，在聽到柔川的回答時，清晰看見綠柳肩膀一縮，似乎被嚇到。
當下走到綠柳身邊，抬手拍了拍綠柳的肩膀，安撫她不要怕，稱自己已經找到了足夠的證據，為她翻供。
後者眼神閃過一縷奇怪的光芒，臉色卻越發蒼白了起來。
赫連威有些奇怪，不明白綠柳為何會有這種反應，但眼下沒有過多時間去猜想。
如今得到了柔川的懇請且血腥回答，赫連威此刻已經心中有底，屆時上前一步，迎上柔川的目光，繼而櫻唇抿出一道計謀得逞狡黠的弧度。
她這反應看的涼亭內柔川一陣疑惑皺眉，不過因為事先已經將華三等人打點好，心裏有底，料想赫連威有天大的本事，畢竟隻是一個女子，手伸不了太長，便放下心來。
“既然綠柳假定的罪名及懲罰都已經擬好了，那麼接下來我想問一問，如果綠柳是被誣告的呢？”
柔川檀口一掀，閑閑不以為意道：“那便還以清白。”
“隻要還給清白就好了？那她被誣陷這幾天，在柴房裏白住了？身子瘦成這樣，白挨餓了？豈不是白受人白眼？”
赫連威疾聲厲色，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柔川應付不來，到最後無法，幹脆拿眼睨著赫連威，一副：你想怎麼樣的姿態。
這次倒是幹脆把她給逼急了，既然放下了平日偽裝無懈可擊的嬌柔樣。
赫連威屆時抿唇，一笑，聲音不高不低，卻能使在場每個人都清晰聽見：“我要誣告她的人，受到應有的懲罰。”
赫連威一字一句，幾乎擲地有聲，使之前還有悠閑品茶的楚夢嵐聞言動作一愣，捏著茶蓋的手指有些不受控製收緊。
這女人究竟在想什麼？
堂堂純王妃主動請命，像個捕快一樣折騰，又是調查又是找證據，最後還親自去廚房給丫鬟熬藥，之前這些算是主仆情深，給綠柳翻供胡鬧也就罷了，如今竟還挺身而出，為綠柳要要回公道？
什麼公道，哪有什麼公道可言？
她現在還知不知道自己身份是什麼？知不知道綠柳又是什麼人？
不過是一個奴隸市場買回來的下人罷了……且先不論綠柳是不是被冤枉，倘若是真，那她赫連威有沒有想過，能如此勞師動眾誣陷綠柳的人是誰？
楚夢嵐抬眼斜視一眼麵前身姿窈窕的柔川，微微皺眉。
有些事，他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，但不癡不聾，不做家翁……他一直都是睜一閉一眼罷了，如今事情鬧到這種地步，赫連威又是這樣咄咄逼人的性格，楚夢嵐隱隱有些擔憂，不能預料到結果如何收場。
“那假設綠柳是被誣告，姐姐你，想要什麼懲罰？”
柔川說這話時眼神滴流滴流瞄向旁邊的茉莉，後者聞言登時站起身來，一副堅定自己所言就是事實模樣。
赫連威知道柔川此刻在將禍水東引，如此就算自己搬出了有力的證據，將綠柳翻供，那麼對柔川來說，也並無實質性的傷害。
畢竟之前最先說看見綠柳與華三在一起的人，是茉莉的貼身婢女茉心，而代替茉心前去舉報綠柳的人，則是清水。
繞來繞去，柔川雖是幕後主使，但卻一直都是扮演主持公道之人的角色，完全一副局外人模樣。
她這個角色，在正常誣告事件看來，最為吃香。
倘若綠柳被誣告成了，她柔川是幕後主使，眾人見到她能力冰山一角後，以她柔川馬首是瞻，倘若事情敗露了，那她在整件事件裏從未正式露麵，表示偏袒任何一人，同樣可以全身而退。
眼下她不過眼風悄悄望向茉莉一眼，後者便幹脆站起身來。
這個時候，想來也隻有茉莉這麼膽小企且屢被當槍使的，才會不明所以，繼續明著跟自己作對。
赫連威唇角挑著一抹看穿世事的笑意，狀似在問誣告綠柳的茉莉結局將會如何，一雙水眸卻在直直望著涼亭內柔川。
“眼下，我還沒有想好要如何處置這個誣告之人。”頓了頓，像是有意嚇唬要挾般，赫連威抿唇一笑：“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，我不會要她的命。”
不會要她的命，那就是說，比要命強不了多少了？
茉莉聞言登時膝蓋一軟，向後退去半步，同時眼神求救般望向柔川，後者則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，旋即回以赫連威溫柔淺笑。
仿佛還是之前那個她，初見那般嬌柔無害模樣。
赫連威心中一聲冷笑，知道這些女人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之徒，幹脆仰頭望向楚夢嵐，意在請示。
畢竟眼前這出戲，都是這些女人為了博取他寵愛而鬧出來的，眼下自己要開審為綠柳翻供，主要見證人就是他，赫連威當然會示意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