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剛剛那衣袂摩擦的聲音是如此清晰,清晰的,似乎就像是門外有人在偷窺自己一般。
偷窺?赫連威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,再回到屋子裏時,心中一片忐忑。
剛剛外麵究竟是誰,倘若真的是阿影的話,那家夥就算要嚇唬自己,也不至於不出來相見。
難道是柔川她們的人,派來監視自己?
赫連威重新回到內閣,握筆的手指不斷收緊。
下意識的預感,在綠柳受到汙蔑迫害時她便感覺到了,黑暗中似乎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,無時不刻。
赫連威並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,心中忐忑難安。
因為外麵關於華三是一切事物調查隻能依靠阿影來幫助,赫連威實際身在王府中,除卻幹著急,盼著綠柳的嗓子快點好起來,並沒有半點辦法。
一轉眼三天時光過去,外出調查華三的阿影終於再度歸來,給了赫連威一些重要信息,同時另一邊綠柳順利服食了赫連威配方熬製的湯藥,但奇怪的是,綠柳嗓子不見大好。
這導致赫連威一度懷疑自己藥方出了問題,這日晚上,因為之前有關華三的信息,赫連都有弄到手,故而想見綠柳一麵,看看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,導致她嗓子一直不好,對不了口供。
天黑時,赫連威輕車熟路為自己換上丫鬟的衣服,照上次行動一樣,借著夜色掩飾身形,一路淨撿路邊陰暗的地方走,很快便來到花園後身。
因為隻是路過,赫連威並沒有理會花園中夜景如何,不過旁邊灌木後一隊人影走過,赫連威下意識蹲下神,借助灌木陰影掩蓋身形。
因為灌木後一隊人隻是路過,很快便與這邊赫連威擦肩而過,赫連威屏息片刻,等他們走的較遠後,這才舉步前行。
結果小心起身前腳還沒有邁出去,耳邊便傳來了一陣嬌笑聲。
那聲音本就清脆,如今裏麵又參雜了飽滿的幸福味道,乍然在夜色下聽來,尤其傳到此刻赫連威耳中,隻覺得刺耳。
“王爺,您看湖那邊的景致多好,茉莉妹妹還說呢,等王爺過兩日有空了,就讓您陪著她一起放蓮花燈。”
女子的聲音乘著夜風,一字不落傳進赫連威耳中,後者清晰辨別出這是柔川嬌滴滴的聲音。
片刻後,男子也終於回答,隻是一個簡單的:“嗯。”字,雖然隻是一個單音節,但還是令女子感到一陣幸福,笑聲越發肆意起來。
以前很少見柔川如此笑的,平時她都是一副無聲無息可憐模樣,隻有在楚夢嵐需要的時候,才會適當出現,而後再度不聲不響消息。
故而楚夢嵐曾經對她並無太多印象,提起柔川這個名字,唯一能想氣的,便是初遇是大漠中一個窈窕單薄的身影。
現如今,整個人都變了,變得愛說愛笑,變得不再像是曾經的她,這種變化,尤其體現在赫連威出現之後。
赫連威……一想到那個名字,那個倔強幾天不見,依舊安靜過著自己生活,絲毫沒有討好自己的人,楚夢嵐微微皺眉。
“王爺,您怎麼了?”
柔川小心翼翼依偎在楚夢嵐懷中,明顯感覺到他剛剛還愉悅的臉上,忽然沉了下來,像是想到什麼抑鬱的事。
這世上,還有什麼能令楚夢嵐露出如此無可奈何的神情來?
柔川杏眼微斂,心中雖有計較,麵上還是一副懵懂無知模樣:“王爺臉色為何如此難看,難道是快入秋了,王爺身子不舒服嗎?”
“沒事。”
楚夢嵐揮手表示自己無礙,並且似是為了穩固自己心神,不再讓自己去想那個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女人,伸手主動圈住了柔川的腰肢,將她一把帶入懷中。
後者為楚夢嵐忽然親密的動作一愣,不過很快反應過來,咯咯一笑,小鳥依人般依靠在楚夢嵐懷中。
二人帶著侍人的身影漸行漸遠。
赫連威站在灌木之後,隻露出半顆腦袋,看著她們嬉笑攀談,攏在袖中的手指不由收緊。
並非妒忌,而是憤怒,憤怒這個毫無良心的楚夢嵐……
綠柳如今被冤枉關進柴房,身子日漸消瘦每況愈下,他卻有閑心跟女人談情說愛。
難道,他就絲毫不關心綠柳是否被冤枉嗎?難道他如現下的所有權貴一樣,視人命如草芥嗎?
赫連威聽著耳邊原來越遠的笑聲,隻身站在深濃的夜色下,緩緩皺眉。
……
或許是因為碰到了楚夢嵐這個大釘子在前,之後赫連威潛伏去柴房一路都是順利的,甚至連巡邏的侍衛都很少碰見,這次抵達柴房的時間,僅僅是上次的一半時間。
依照上次的經驗,這次赫連威依舊帶了有市無價的玉鐲而來,然而令她疑惑的是,這次她並沒有見到任何守門的丫頭。
難道是因為綠柳在柴房關押太久,並且因為性格老實,而被放鬆警惕了?
赫連威警惕打量四周,結果等了片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人影,正要確定周圍安全,起身行動時,卻忽然看緊柴房門被人退開。
赫連威本是站起的身子,下意識迅速縮回了花叢中。
麵前牡丹花枝點點,正好掩蓋住赫連威身形,卻不阻礙赫連威的視線,她小心半蹲在花叢中,眼見那人光明正大自柴房中走了出來,並且一臉得意的神色,反手將柴房閉合後,繼而頭也不回離去。
因為夜色深濃原因,加之天上烏雲蔽月,光線並不十分明亮,導致赫連威並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,但論身形衣服來看,赫連威卻覺得眼熟。
難道這丫頭也是王府的丫鬟,平日與綠柳交好,給她送飯來了?
赫連威皺眉,蹲在花叢中思索好一會,腦中忽然靈光一閃……青燕!
青燕,就是她!
赫連威忽然想起餿飯事件上次,當時自己被關禁閉,就是這個丫頭把門,結果卻打瞌睡,被人送餿飯進來。
當時自己被楚夢嵐誤會,冷嘲熱諷了好一會兒,如今細細回想,她似乎與綠柳並不什麼交情。
並且,赫連威隻覺得這丫頭來曆古怪,在王府中呆了這麼久,連她做什麼的都不知道,隻是偶爾自己出事時,對方會跳出來,不清不楚一臉無辜給自己抹黑。
她這裝局外人的模樣簡直可以與柔川一拚。
經過一番回想,赫連威望著青燕離去的方向不由皺眉,她怎麼在這?
柴房內一時間陷入無盡的沉寂中,赫連威等了半晌,確定周圍無人看管後,小心翼翼出了花叢,走進柴房推門而入。
“飯都已近吃完了,你還想要怎麼樣!”
是綠柳的聲音,聲音雖然依舊沙啞,但好在已經能說話發生了。
赫連威一陣欣慰,望了一眼抱膝蜷縮在角落中的身影,旋即一陣皺眉,綠柳剛剛說什麼?
吃什麼飯?
赫連威好奇走過去,抬手拍了拍小丫頭的肩膀,結果卻被後者用力的掙脫開去。
赫連威因為她這厭惡的力道而皺眉:“綠柳,你怎麼了?”
正抱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人影聞言一愣,旋即愣愣抬起頭來:“王妃?”
粗噶的嗓子乍一聽來像是鐵器劃在瓷盤上一般刺耳,聽得赫連威一陣心疼,也不知道她這嗓子日後還能不能好。
綠柳因為是抱膝坐在地麵,故而想要看赫連威時,必須抬起頭來。也正是因為這個動作,使蓬頭垢麵的綠柳看起來分外嬌小,並且可憐。
赫連威緩緩蹲下身去,將單薄的綠柳圈在懷中,身後拍了拍她的後背:“告訴我,究竟發生了什麼?”
從一定的科學依據上來說,當一個人蜷縮在角落,尤其是以抱膝,臉頰埋在膝蓋之間的動作而言,這是個標準受傷後自我療傷的姿勢。
剛剛自己進來時,綠柳正是以這個姿態側對著自己,如今加之聯想到剛剛離去的青燕,赫連威意識到事情不對頭。
“綠柳?”赫連威試探呼喚兩聲,卻得不到綠柳的回應,小丫頭隻是輕輕伏在她的肩膀上,輕的像是一片羽毛。
自這沒有重量的感覺便可得知,柴房這種地方陰冷潮濕,有多磨人。
這樣的姿勢維持良久良久,直到赫連威感覺自己身子僵硬,最終耐不住心底的疑惑,抱著綠柳的姿勢改為推開她,扣住綠柳的雙肩,迫使她與自己對視。
一雙清澈的水眸幾乎快要望進綠柳的靈魂深處,聲音都連帶著蠱惑般的溫柔:“綠柳,告訴我,剛剛出去的那個人是誰?”因為綠柳嗓子的原因,幹脆將問題換成選答“是不是青燕?”
綠柳望著麵前人,下意思誠懇點頭,想了想,又迅速否決搖頭。
這古怪的答案。
不過看綠柳的反應,赫連威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想推斷。
剛剛那人,看來是青燕沒錯了,隻是她為何要來找綠柳,並且令綠柳是這種反應神情?自己剛剛進來時,綠柳那句“飯都已經吃完了,你還想怎樣”明顯是對青燕說的。
視線一掃麵前空空如也的菜盤,赫連威聯想到上次被綠柳棄而不要的晚膳,覺得其中大有古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