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連威皺眉深深懊惱,同時還不忘詛咒那好喝的果酒,不想那甜甜的東西竟然有如此大的後勁。
這邊赫連威因為心頭煩悶,回到自己寢院後,便以兩日連續勞頓為由,支開了綠柳,自己在房中蒙頭大睡。
時光無聲無息的溜走,傍晚時分,正在書房作畫的楚夢嵐聽見一陣輕微腳步聲,便擱下毛筆,回頭望去:“穆光。”
“王爺。”
穆光在黑暗中走出,向楚夢嵐單膝跪地一禮。
楚夢嵐伸手將穆光扶起:“這麼快就回來了,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?”
穆光不卑不吭自懷中取出一張畫紙,展現在楚夢嵐麵前,同時不忘解說:“因為擔心怕王妃是可汗設計安排,所以屬下並沒有去問曾經直接照顧過王妃的人,而是問了一些曾經見過小時候王妃模樣的仆人。”
楚夢嵐聞言展開穆光遞來的畫紙,徐徐展開,發現裏麵女子眉目清秀,樣貌雖然看著稚嫩,但眉眼的確是赫連威沒錯。
“屬下將這些人口中赫連威模樣讓人用筆畫下來,結果都是王妃的眉眼,可見,赫連威是這模樣沒錯。”
楚夢嵐皺眉,將畫紙隨手放到桌上,穆光變得深遠起來:“但聽說江湖上還有一種失傳的易容術,聽說可以改變成任何人的容貌。”
穆光處事穩重周全,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,便向楚夢嵐提議:“屬下便是為了避免這一點,便找到了當初為王妃接生的婆子……”
楚夢嵐揚起眉梢,後者湊上前去在楚夢嵐耳邊低聲幾句耳語,楚夢嵐緩緩點頭,唇角溢出一縷意味不明的笑意。
“穆光,你這次做的真的很好。”
穆光垂下頭去,絲毫不敢居功:“為王爺盡心盡力是屬下的職責。”
楚夢嵐對穆光行事穩妥越發讚賞,到後來幹脆拍了怕穆光的肩膀:“你也累了,回去好好休息吧,這下你回來給本王帶來這麼多消息,本王忽然覺得自己有事要處理。”
穆光雖是擔心赫連威,但因為當年是楚夢嵐救自己一命,自己發誓要一生效忠他,所以縱然有心保住赫連威,卻了無辦法。
眼下隻能祈禱王妃是真的王妃,否則恐怕後果不堪設想。
穆關無奈皺眉退下,如來時般無聲無息。
書桌旁楚夢嵐在穆光離去後,視線則重新落到穆光帶回來赫連威幼時畫像上,那時候的赫連威眉眼雖是清秀,但眉頭高高揚著,的確帶著兩分跋扈的味道。
或許是歲月磨礪,使這個女人收斂了眉眼,懂得了隱藏?
抬手將穆光送來的畫像掀開,下麵驀然出現的是楚夢嵐剛剛親手作畫。
同樣是一個女子,麵部精致嫻靜非常,但獨獨一雙眼睛,古靈精怪,帶著骨子裏倔強與不屈服。
這雙眼睛……
楚夢嵐皺眉,有些心煩意亂聯想到赫連威。
他本是答應顧寧羽生辰時,送給她一副畫像做禮物的,如今畫來畫去,鼻子嘴巴雖然是她,可每每一到眼睛,便生生成了赫連威的模樣。
“楚夢嵐,你清醒點,赫連威那個跋扈的女人有什麼好,今天你就要去驗證她真假的身份呢,看她有何話說。”
楚夢嵐一聲低咒,抬手將畫紙團成一團,準確扔進紙簍。
另一麵正在大睡的赫連威忽然一個冷戰驚醒,抬眼迷糊打量四周,古香古色,精致非常,這才知道自己剛剛是在做夢。
夢裏楚夢嵐竟然發現了自己的身份,揚言要戳穿自己,並以欺君罔上的名義,親自帶兵攻打離夏。
赫連威就站在城牆上,眼見楚夢嵐身邊將士血流成河,最後他飛身來到自己身邊,一把冷厲的長劍抵在她脖頸,一聲冷笑:“赫連威,你就是個騙子!”
“不!……”
赫連威在尖叫冷汗中驚醒,外麵守門的綠柳聽見動靜,立刻小跑進來。
“王妃,你沒事吧?”
綠柳見赫連威一頭冷汗,轉身為赫連威沾濕布巾遞過來,赫連威接過,擦去額頭冷汗,心中仍有餘悸。
人們場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看來自己白天是被楚夢嵐一番話刺激到了,竟然產生聯想,夢到楚夢嵐帶兵攻打離夏。
並且那場景如此真實,她甚至能嗅到刀鋒上的血腥,清晰看見城牆下楚夢嵐一雙陰霾的眼睛。
赫連威一聲歎息,她明知道自己身份是穿越而來,一直希望自己以局外人觀望的身份來看淡眼前一切,但奈何身在局中感同身受,入戲太深。
“綠柳,現在什麼時辰了?”
綠柳聞言望望窗外天色:“王妃,剛剛日落而已,不過您最好眼下起來洗漱準備下。”
赫連威疑惑,不明白既然已經天黑,自己為什麼還要起身梳妝打扮。
綠柳知道赫連威疑惑,當下低低一笑,在赫連威耳邊低語:“啟稟王妃,是好事將近了。”正在赫連威皺眉時,綠柳歡快補充道:“王爺說,今天要王妃您侍寢。”
頓時如同當頭棒喝。
赫連威愣住,她明明已經聽清綠柳所言,但還是下意識機械重問一遍確認:“你說什麼?”
綠柳隻當赫連威是高興壞了,當下抿唇一笑,重新說給赫連威聽,因為綠柳還是小丫頭,傳話這種事的時候有些慌亂臉頰還是酡紅的,但此刻更加慌亂的是赫連威。
她完全想不明白楚夢嵐他好端端抽什麼風!怎麼會突然興致大發要自己侍寢。
綠柳為了讓一向不受寵的赫連威一舉翻身,成為楚夢嵐身邊不能離棄的女子,當時在得到侍寢消息後,不惜紅著臉問了好些嬤嬤,為赫連威打探齊全,從沐浴淨身到第二天伺候王爺早朝,無一不全。
綠柳為赫連威與楚夢嵐和好而沾沾自喜,隻顧著幻想日後王爺王妃相親相愛成為一段佳話,而忽略了另一邊一臉驚異,而後哀怨,最後滿是戒備的赫連威變化。
天色完全暗了下來,晚膳時間過後,赫連威坐立難安。
赫連威拒絕了綠柳的一係列建議,並沒有做任何侍寢的準備,甚至衣著比尋常更散漫些,穿上了楚夢嵐一向視為烏煙瘴氣的燈籠袖衣裙。
因為不知道楚夢嵐又要做什麼把戲,赫連威一直沒有入睡,此刻她倒是開始慶幸自己下午小歇了一會兒,以至於現在自己有精力跟楚夢嵐幹架。
楚夢嵐像是有意拖延,直到快要將近子夜時,這才姍姍來遲,結果剛到赫連威的院子,便見屋子裏燈火通明。
這女人……
楚夢嵐自然不會認為赫連威是在恪守規矩等著侍寢,依照她的性子,指不定是在那算計著什麼,等自己入甕。
但事已至此,今天既然已經決定的事,便沒有臨陣退縮的道理。
楚夢嵐拾步走到門前,這時候綠柳守在門外已經整整一天,困頓的正依著梁柱閉眼休息。楚夢嵐一向知道赫連威對待下人鬆散,便也沒有開口,自行退開房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。
因為沒有通傳聲,屋子裏的赫連威並沒有設防備,此刻正坐在桌麵,貌似悠閑的用小剪子剪燭火,室內光亮在她手下跳躍,幾乎是在楚夢嵐進殿那一刻起明亮起來。
楚夢嵐自幼習武,行功了得,如今進門之後他有有些刻意放緩腳步,故而赫連威並沒有在意,還以為是一向身子輕盈無聲的綠柳。
綠柳行事穩妥,為了晚上不打攪赫連威休息,進殿換茶或者剪燭時,一般都是輕手輕腳幾不可聞,縱然赫連威說了很多次,稱自己睡眠深沉,後者依舊照例小心翼翼。
赫連威背對著內閣珠簾房門處,此刻聽來後麵腳步聲比往日更加輕緩,並且穩重了些許,還以為是綠柳進來還要進言,赫連威覺得好笑,為了讓綠柳私死心,幹脆一口回絕:“綠柳你無須再進言了,我意已絕……”
“……”
後麵的人影沒有出聲,赫連威為了涼快,故而將燈籠袖向上挽了挽,繼續道:“晚上時讓你準備的棒槌準備好了?”
後麵依舊沉寂,赫連威以為綠柳是在懊惱,便覺好笑:“小丫頭操心愛顯老。”正笑嘻嘻轉過身來,當赫連威看見身後人影時,臉上的笑容登時僵硬住。
“本王倒是十分好奇,王妃侍寢的時候,要下人準備浣衣的棒槌做什麼。”
此刻楚夢嵐正站在內閣與外閣的交界處,還沒有完全踏進內閣,以至於麵前橫著一串串碧綠的珠簾,遮住了他臉上真正的深思。
赫連威在看清人影後,心髒騰的跳了起來,脊背挺得筆直,一副隨時備戰的模樣。
對麵楚夢嵐便那麼靜靜的望著她,負手而立在珠簾之後,細細無聲觀察這赫連威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變化。
好半晌知道自己計劃已經敗露,意識到眼前局麵已經無法更改,終於歎息一聲,緩緩放鬆下身子。
“綠柳呢?”
“本王在問你棒槌是做什麼用的。”其實楚夢嵐見赫連威見自己反應第一神情後,心底已經有了猜想七七八八,但還是有意問上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