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幕汐坐在房中看書,安氏忽而歡喜地拿了封信來,臉上滿是笑容:“幕汐,看,你舅舅回我消息了,過幾日他們就會回來!”
兩位舅舅當年因惹怒了聖顏,被皇上遠貶他鄉,如今已經距離當年被貶有了十來年的光景,能夠重新回來,定乃皇上恩賜。安氏將那信交於蘇幕汐,溫婉的臉上默默淌過兩行歡喜淚。
蘇幕汐凝神瞧著安氏拿過的信,信紙上的字跡工整而又有風骨,每個字都有自己的味道,顯而易見,寫信的人很有性格。見字如見人,蘇幕汐忽的就很想見見自己舅舅們。
“過幾日你兩個舅舅回來後會來看我們,這幾日我們就準備準備,到時候再燒些他們喜歡吃的菜。”安氏想到這十多年發生的變故,越發止不住眼淚,不過這都不要緊。哥哥們要回來了,隻要他們沒事,她也就再無他求。
她哭紅了眼,不知道的人還隻道她是受了什麼委屈,唯有蘇幕汐知道她為何會如此。看似喜極而泣,但這眼淚中哪能不摻雜十來年的辛酸?她默默起身,心疼地替她擦拭著眼淚。
十多年,在原主蘇幕汐還是個孩子的時候,兩位朝中重臣的舅舅轟然倒台,貶謫他鄉,整個安氏一族自此由盛轉衰,蘇家害怕被牽連,對安氏多有疏離,甚至還心生厭惡。
安氏有什麼過錯?一個女人的一生,需要仰仗的不僅僅隻有丈夫的疼愛,還需要她本身能帶來價值,其中辛酸苦楚隻有自己最明白。蘇幕汐很明白這個道理,哪怕她自詡自己是新時代的女性,但她仍舊看得通透,無論是這個時代還是她曾經活過的時代,女性從來都是弱勢。
情感的脆弱,注定她們一生漂泊。
安氏因為兩位哥哥要回來的事興奮了一整日,甚少出門的她也破天荒出了次門,帶著幾個丫頭去采購物件、食材。即便已經買了不少東西,但她卻仍覺不夠,打算第二日再去看看。
蘇幕汐搖頭,仿佛一個小大人一樣看著她,暗道隨她去吧,總歸該開心開心。要知道安氏是家裏最小的孩子,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,兩個哥哥以前待她更是寵溺,如今要回來了,安氏怎能不激動?
而這時別的院子卻仿若著了火那般著急,今日去了普陀寺祈福的甄氏竟然是被人給抬回來的,而一同去的蘇鳳欣也是全程被人扶著回來,從大門口到她自己的院子,竟然是好幾次差點栽倒。
這可是還了得?高管家立馬就去告訴了才外出回來的蘇紹元,並趕忙去請大夫。他自己背後前幾日被蘇幕汐打傷的鞭子傷口還沒痊愈,著急起來傷口又開始發疼,可他如今哪裏顧得上這些,仍舊咬著牙忙前忙後。
甄氏的確被良妃娘娘命人打得半死,若非是看在她是蘇紹元的人,隻怕今日她必定交代一條小命不可。要知道兩位嬤嬤可是跟了良妃娘娘二十多年,就將她打個半死也算給了她幾分麵子。
蘇紹元得了消息,心底更是一沉,急急忙忙趕了過去,發現早上還好好的甄氏竟然被人打得渾身是傷,臉上腫了半邊,還有好幾團青紫。他氣得火冒三丈,咬著牙問道床上那“麵目全非”的甄氏:“是誰做的?!”
甄氏咬著微腫的嘴唇,淒淒慘慘地抽泣著,紅著眼道:“是良妃......是良妃!”
蘇紹元濃眉一皺,突然大步上前抓起她的手,一雙眼猩紅:“良妃?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?啊!”
蘇紹元是氣極了,根本不管這裏還有沒有下人,狠狠抓著她的手腕質問,他不信良妃會平白無故打她!
甄氏心裏也滿是苦楚,她拖著狼狽的身子支起身來,眼淚刷刷往下流,“我....我也沒辦法,我們半路遇了劫匪....”
甄氏將前前後後發生的事都與蘇紹元說了一遍,本來這件事天衣無縫,可半路遇了劫匪,搶了她的全部首飾不說,還奪走了她的人!而她又忘記交代那幾個下人,這才被良妃識破謊言。
她心頭委屈,揪著手帕大聲哭著,渾身不停地發抖。蘇紹元恨不得抽她,可是大手一抬,又看她實在可憐,手懸在半空中半天打不下來。
良久,他鐵青著臉放下手,狠狠甩袖道:“愚蠢!簡直愚蠢!”
他心情本就不好,如今又聽說這檔子事,心中越是煩躁。厭惡地看著那趴在床頭抽泣的女人,他無比後悔自己怎麼就娶了這麼一個女人?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蠢笨,當真是想害死他!
“良妃定是已經猜到了什麼,她沒讓人打死你就已經很給我麵子了!你以為她為什麼敢動你又不打死你?還不是因為我們將軍府!這次隻是個警告,若還有下次,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!”蘇紹元沒好氣地訓斥道,看都懶得再看她,抬腳就走。
甄氏院子裏的丫頭沒一個敢說話的,紛紛怯懦地垂著腦袋,恨不得鑽進地縫什麼也不知道。蘇紹元現在是厭惡極了這院子裏的人,狠狠地掃了眼院子裏的丫頭,發出一聲冷哼,嚇得眾人差點跪下。
蘇紹元大步朝蘇鳳欣院子走去,甄氏是個廢物,但是他們的女兒不是。沉魚落雁,貌美如花的蘇鳳欣,是他手裏重要的籌碼。進了蘇鳳欣院子,他瞧見蘇鳳欣也靠在床上神色淒淒,臉色頗為不好。但仔細看下來,似乎良妃並沒有動他女兒,想到這裏,他心口的惡氣少了一些。
沒有動他女兒,也算給臉。
見到蘇紹元去了,蘇鳳欣強撐起自己虛弱的身子,眼淚汪汪地道:“父親....”
蘇紹元斂去了大半怒意,勉強擠出溫和的口氣來:“鳳欣,為難你了。”
蘇鳳欣水眸蕩漾,眼淚瞬間淌了下來,哭得格外讓人心疼,“父親,父親,你別怪娘,她隻是...”
蘇紹元一聽甄氏,立馬就變了臉,冷聲道:“什麼娘,是甄姨娘!”
蘇鳳欣一怔,半天緩不過神來,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麵前的父親,忽而胸口鈍痛。可蘇紹元態度似乎很堅決,看著她的眸光格外陌生。
她狠狠咬住了自己有些蒼白的唇瓣,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那幾個字:甄姨娘......
蘇紹元臉色稍霽,微微頷首,對她的順從很是滿意:“嗯,今日這事,為父不會怪你,但日後若甄姨娘再做這種糊塗事,你定要告訴為父,為父不能讓她毀了我們一家,毀了你,知道麼鳳欣?”
蘇鳳欣全身麻木,仿佛麵前的人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那般,她木木點頭,眼神有些空洞。
父親,這是覺得她們無用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