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無恥之恥
老郎中說著這話，臉上隱隱間浮現出一股傲氣，眉眼微斜瞥了陸昭一眼，而後不著痕跡的輕“嗤”一聲。
“這”
唐子一如何不知此事乃是醫道忌諱，一時間頗為為難，不知該如何說。
“唐公子，他們既然想看，那就讓他們看看吧。”
“也免得一會兒還有人說我陸昭是江湖騙子，讓你難堪。”
陸昭對這種什麼也不知道就斷定自己是江湖騙子的聲音已經麻木了，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個看上去衣冠整齊的人信口雌黃。
可他不在乎，唐子一夾在中間卻十分為難。
唐子一如此信任自己，總不好讓他難堪，畢竟在這年頭，想他這樣的“好人”，已經不多了。
“好吧。”
“先生請隨我來。”
唐子一見陸昭都如此說了，當即也沒再阻攔，領著唐子杉與那老郎中便往後院去。
陸昭跟在其後，一同來到顧明玉的房間。
“嗯？子一，子杉，這位是？”
顧夫人見得陸昭去而複返，唐子一兩兄妹又領著一人進來，當即頗有些詫異。
“伯母，我不太放心那陸昭為顧哥哥施診，所以請了於老先生再來為顧哥哥查看。”
唐子杉道明緣由，老郎中當即來到榻前，抬手便要拆陸昭剛剛綁好的夾板。
“老先生，我勸你最好先洗幹淨手。”
陸昭看著，淡淡道。
“老夫來時早已清洗過雙手，你這晚生，著實無禮！”
老郎中突的被人打斷，當即帶著怒氣吼到。
“無禮？”
“你說你來時清洗過雙手，那你知道從你洗完雙手到現在手上已經沾染了多少細菌？我瞧你那藥箱，當十年未曾換過了吧？你一路行來，右手始終放在藥箱之上，藥箱上的落塵細菌早已沾在你手上。”
“此時你這般拆開繃帶，顧大公子的傷口不感染發炎才怪了。”
“傷口發炎直接影響到裏麵的碎骨愈合，若情況較輕則遲緩一兩個月，若是情況嚴重，便是導致顧公子終聲殘疾也是有可能。”
“叫你一聲老先生，那是看在你年紀大的份上。”
“但你連起碼的醫學的常識也不知，竟還有臉受我這一句尊稱，你說到底是晚輩無禮，還是老先生恬不知恥？”
陸昭輕易不打嘴炮，畢竟能用行動解決的事，浪費口水實在有些不值得。
可眼前這個老郎中實在是過分了些，不但擺明了要拆陸昭的台，挑陸昭的錯，還說陸昭無禮。
而他自己又沒什麼真本事，一看就不是真正的瘍醫，裝都裝不像，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所謂無恥之恥，不外如是。
“你！”
老郎中被陸昭一番話嗆得滿麵通紅，凶狠目光直盯著陸昭但卻啥也說不出來，直胸腔急劇起伏，儼然氣極。
“敢問陸大神醫，你說的細菌是什麼？”
“照你這麼說來，我們哪個人手上沒細菌？”
唐子杉雖不懂陸昭說的細菌到底是什麼，但是她能聽得出陸昭剛才一番話的大致意思。
此時見老郎中被陸昭嗆聲，急忙出言質問。
“可不是哪個人都可以為你的未婚夫做這樣的正骨手術。”
“你若是想讓你顧公子一輩子殘廢，大可以繼續讓老先生拆夾板，但我話說在前頭，日後若當真出了什麼差錯，在座的諸位可別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。”
言罷，陸昭再不多言，隻坐在一旁淡淡的看著。
房內眾人聞聲，皆是一陣沉默。
之前那些郎中不願為顧明玉治傷，他們就已經知道顧明玉的傷勢之嚴重。
若一個不小心當真導致顧明玉終身殘廢，這責任誰能負？
而且這個老郎中拆陸昭的台本就於理不合，犯了醫道禁忌，一旦真出了事，豈非自討苦吃？
無論是唐子杉還是顧夫人，亦或者是那老郎中，此時都一下子不敢再做任何決定。
可這時，老郎中卻猛的一咬牙，站起身來看著陸昭。
“老夫行醫數十載，手下從未出現過誤診！”
“今日老夫倒要瞧瞧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到底有什麼本事！”
說著，老郎中從藥箱裏取出一個瓶子，往自己手上倒了些水，清洗一番後便再度來到榻前。
“等等！”
然而他正要動手之際，一直未曾開腔的顧明玉卻忽的出聲，臉上盡是惶恐不安之色。
“娘”
“要不就算了吧，我可不想一輩子殘廢”
“我這條手臂嗚嗚”
說著，堂堂顧家大少爺，竟當著眾人的麵膽怯得哭了起來。
顧夫人見狀一怔，而後臉上怒氣橫生。
“廢物東西！”
“老娘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！”
“一輩子殘廢又怎麼樣？你堂堂七尺男兒，如此哭啼成何體統！”
顧夫人原本就惱怒顧明玉不爭氣，沒有跟著他爹學習如何做生意，將二房的兒子給壓住。
現在看見顧明玉如此軟弱膽怯，心中怒火頓時不打一處來，張口便是雷霆。
“娘我不想殘廢．”
“閉嘴！”
顧夫人的眼睛裏盡是怒火，若不是有外人在，她早就直接上手了。
“公子，老夫隻是拆開傷口看一下，不礙事的。”
這時，老郎中賊心不死的想要繼續拆開陸昭剛剛綁好的夾板，畢竟剛才已經放了狠話，總不能當著陸昭的麵食言。
“你放心，老夫的正骨之術雖不敢保證冠絕天下，但在蘇州地界至少無人能及，不像某些毛頭小子，不尊禮道，不知深淺。”
老郎中說著，趁著顧明玉哭啼之際，伸手便將夾板拆開了來。
在場眾人除了陸昭外，見狀皆是一驚，想要阻攔已然不及，因為兩塊夾板已經掉落在榻上。
唐子一無奈一歎，急忙轉頭去看陸昭。
然而卻隻看到陸昭無動於衷的表情。
顧夫人急急上前，認真盯著。
唐子杉也麵露著急之色，欲言又止。
隻見老郎中一層一層的將繃帶打開，血跡逐漸明顯，一股消炎水的味道撲麵而來，繃帶的最下麵幾層，還有些白色藥粉，老郎中看不出個所以然，當即以為是陸昭用來為顧明玉傷口止血的。
可就在完全拆開繃帶的一刹那，那老郎中卻如中雷擊，一下子愣在當場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