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常家父子
擁有兩世記憶對陸昭而言不是什麼好事，因為往往一些看似簡單且普通的事在經過兩世記憶融合與分析後，就會變得難以理解，甚至會挑動陸昭去對這些事進行更為深入和細致的解析。
這樣很好嗎？
世人皆醉你獨醒，全世界都是瘋子，唯獨你一個正常人。
這樣很好嗎？
在全世界眼中，其實你才是那個瘋子。
陸昭並不想成為一個瘋子，至少在現階段，他更想成為一個正常人。
治病救人，快樂且愜意的活著。
來到佘村，黃昏黯然，點點餘暉灑落在村口的一片湖泊上，波光蕩漾，卻甚是慘淡。
村口果然有一個老槐樹，秋來風起，枯葉片片後隻餘下巨大的樹幹矗立，一動不動，老態龍鍾。
小乞丐的家．
如果準確一點，這裏不應該稱之為家，而應該稱之為牛棚，與村子上其他人家的房子相比，顯得格格不入。
牛棚用幾根楊樹的樹幹支撐，上麵鋪著穀草，四周圍著籬笆，昏暗中陸昭隻看見裏麵有一張木板床，和一個殘缺不全的灶台。
除此之外，還有幾張石頭做的“凳子”，權當是家具了。
而村子上其他人家，至少有木製的門牆，但這牛棚卻隻有籬笆。
“爹！爹！”
“我請來了郎中！”
小乞丐一溜煙的跑了進去，朝著屋子裏的人大喊。
陸昭隨之進入，隻見得木板床上躺著一個氣息奄奄的中年人，雙眼無神，目光呆滯，聽得聲音也隻是微微張眼。
“叮！經係統檢測，他長時間未曾進食，身體已經虛弱到極限，右腿骨折。”
係統再度檢測出眼前之人的病症，陸昭聞言當即暗暗點頭。
“大叔，可否讓我一看？”
陸昭指著他的右小腿問到。
中年人有氣無力的點頭，接著又閉上了眼睛。
死並不可怕。
可怕的是等死。
中年人之前也很恐懼，因為他知道自己腿斷了之後，隻有死路一條，別說有人會來救他，就是來看他的人也沒有。
所以他才讓小乞丐出門乞討，如此總能讓小乞丐活下來。
而他自己則躺在木板床上，等待著死亡的降臨。
在這個年頭，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幫人治病，也絕對不會有人會施舍他們父子兩食物。
因為大家都吃不飽穿不暖。
他對陸昭的到來並未抱太大的希望，甚至看了陸昭一眼後，便知道陸昭也是窮困潦倒之輩，他能有什麼辦法醫治自己的斷腿？
就算醫好了，自己沒錢給他。
所以在他看來，陸昭不過是一個好事者進來看熱鬧的罷了。
可是，在陸昭蹲下身來為他接腿的過程中，他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改變。
隻見陸昭先是細致察看了一下他的右腿，確定骨折的程度後，再根據初級創傷手術的要義，對骨折處進行血液疏通，而後從小乞丐手中接過熱毛巾，敷在骨折處。
“你骨折已久，而且身體極為虛弱，若是現在就為你接骨，我擔心你撐不下去。”
“稍等一陣，待我同伴帶來食物，咱們吃過之後再進行。”
係統任務的結束時間是明日午時，所以陸昭也並不著急，畢竟眼前就有兩個病人。
中年人張開嘴巴想要說點什麼，可是已經三日滴水未進的他隻能發出“咿咿呀呀”的嗓子幹啞的聲音，難成文字。
“對了，你叫什麼名字？”
陸昭這時候才想起問及他們的名字。
“我叫常小川，我爹叫常文友。”
原來小乞丐還有個如此寓意深長的名字。
“小川，你們不是本地人吧？”
剛才進村的時候，陸昭就注意到，他們住的牛棚與村子上其他人家根本不是一個檔次，若是本地人，差距當不會如此明顯。
而且常文友摔斷腿多日，也不見村裏人前來救濟，雖說現在大家都吃不飽穿不暖，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。
所以陸昭猜測，常文友與自己一樣，也是從外地逃難來的。
果不其然，陸昭的話音落下，常小川當即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。
原來，他們父子乃是寧波人，原本生活在靠近海邊的一個漁村，乃是世世代代的漁民。
可隨著東南沿海倭寇橫行，漁民的生活愈發艱苦，甚至有些地方的漁民出現了加入倭寇，對海邊附近的漁村進行搶劫掠奪之事。
朝廷抗倭的將領來了一波又一波，近幾年在胡宗憲和戚繼光的嚴厲抗倭下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，但隨著戚繼光北調，胡宗憲升遷，原本已經快要肅清的倭寇死灰複燃。
而更讓沿海百姓苦不堪言的是，這些倭寇並非真倭，而是明人。
無奈之下，常文友隻得帶著常小川逃至蘇州。
蘇州距離寧波其實並不遠，說是逃，不如說是搬遷。
但也正是因為他們乃窮苦百姓，能鼓起勇氣搬遷已經很了不起，若再遠一點，隻怕他們還沒到，就會餓死在路上。
聽完這些，陸昭這才恍然點頭。
之前他一直好奇常小川為何如此早熟，看上去不過七八歲，但卻已不懼陌生人，甚至還敢獨身一人前去蘇州城中乞討。
此時他才明白，常小川經曆過這些事後，被迫長大豈非再正常不過？
隻是他又覺得心酸，如此世道，原本應該擁有快樂童年的常小川卻不得不被迫成長，甚至目睹人間冷暖，體悟生離死別。
而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小孩，以後三觀會正常嗎？
“小陸！”
這時，籬笆外傳來王小八的聲音。
陸昭出門將他帶了進來，而後三人一起動手，準備搞一頓豐盛的晚餐。
常文友躺在床上，始終未曾說話，大抵是太過虛弱，即便想說也沒力氣。
待得晚餐搞好，月亮已經掛在老槐樹樹梢。
陸昭讓王小八將常文友扶了起來，而後常小川給他喂了一些食物，三人這才圍坐在石凳上，開始吃飯。
饑腸轆轆了一整日，這頓飯可以說是陸昭吃得最滿足的一頓飯，甚至讓他有一種快活似神仙的感覺。
但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，待得吃過晚飯，他這才看向三人，準備對症下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