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 報喪

全雪蓮前腳才邁出門檻,後腳就與人撞上正著,頭上的發釵都被撞歪到地上。

“對不起夫人,我隻是走累了借你家院門口歇歇腳,沒想到會出來人。”他將發釵撿起來遞給全氏,臉上全是抱歉。

“你瞧,這花枝都撞折了。”

安嬤嬤劈手將金釵奪過來,好好的並蒂百合折了一瓣花枝,她拿手直了直也能看出上麵的明顯的折痕,當下心疼的什麼似的。

這可是琳琅閣的上等好貨啊!

“你說你這人怎麼那麼不小心,你坐別人院門口聽到動靜就趕緊躲開就是了,你往人身上撞什麼,現在夫人的發釵折了,你說你怎麼賠吧。”

全氏並不想為難人,見這人隻是個挑扁擔的貨郎,日子應當過得清貧,便道,“算了,一枝釵而已。”

何念生一連賠不是道,“這位嬤嬤說得對,確實是小的不對,我也是倚在這裏睡著了,才冒失撞到了娘子,如果不嫌棄能否將這金釵給小的看一眼,說不定我能將它複原。”

安嬤嬤撇嘴,“你知道這一支金釵多少錢嗎?”

何念生拘著腰,一臉憨厚,“不瞞嬤嬤,我就是匠人,手藝雖沒有琳琅閣的師父好,卻也不算差,修複原貌還是可以的。”他說著將自己挑的貨擔搬過來撩開上麵的紅綢布,裏麵擺放的可不都是一些絨花和銀器。

看著這些首飾,雖沒有名貴的,做工倒也精巧。

全氏看了幾件也算喜歡,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貨郎。

意外地,貨郎長得粉麵俊逸,不像賣貨郎的,倒像是個讀書人。而且他挑的幾樣首飾,全氏皆很喜歡,二人的欣賞點竟然出其的相同。

“你真的能修複如初?”

何念生一直憨態的表情,提到這些首飾忽然就來了自信,“夫人別看我是個挑挑的,其實我有自己的鋪子的,鋪子由我女兒照看著,我就將一些好賣的,廉價的挑出來賣。”

安嬤嬤見這人說話一直畏畏縮縮的,竟然還有一個鋪子,她敲打道。

“都有首飾鋪子了,生意定然不錯,還這樣辛苦做什麼?”

何念生拿了全氏的金釵,就在原地錘錘打打起來,一邊修補一邊道,“唉,我就這麼一個女兒,眼看就到了親說嫁人的年紀,我這不想著多給她攢一點嫁妝,將來到了婆家日子也能過得好些嗎。”

一句話,說到了全氏心裏。

她有四個女兒,想起她們將來的前途,她總要先在心中打個嗨聲。

盼兒是個癡的,需要一個完全能夠包容他的人結合,可是性情又好,家世也過得去的年輕後生,家裏人又怎麼會要盼兒這樣操持不起家業的媳婦。

惠兒是四個孩子裏最不需要她擔心的,聰慧、清秀,現在伯府認了回去,說一戶高門沒有問題。

可是采兒呢,人已經走了快兩個月了,是在姑母身邊做了為人使喚的小丫鬟,還是如惠兒一般受不住被人磋磨逃了。早知道姑母安的這樣壞心,她真後悔讓人將孩子帶走。如今幾波人找下去也沒有音訊,可還能回來了?

想到三女兒,剛出門的輕鬆心也變成了擔憂。

可三女兒將來好歹還能有正常的婚姻,靈犀呢?

想到靈犀,擔憂又成了焦慮,靈犀現在還小,將來長大了,以她的容貌可還能瞞住?她的親事呢?

她長長歎了一口氣,看著何念生竟生出了一抹羨慕之心。

“嬤嬤,將這幾樣首飾都買了吧。”

安嬤嬤蹙眉,這幾樣首飾確實不錯,可夫人的身份戴這些個素淨的銀釵又戴不出去,留給兩位小姐又顯得樣式偏老成。

“夫人全都要了?”

全氏點頭,“給銀子吧。”

何念生推開安嬤嬤遞過來的銀子,道,“夫人要是信我,就容我將這釵子拿回鋪子修,待我完璧歸趙時再收夫人的這幾件首飾銀兩,此時就當我的押金可好?”

全氏對他印象不錯,一個一心為女兒的父親,人品能壞到哪裏。

她對安嬤嬤點了點頭,兀自向套好的馬車而去。

何念生告知安嬤嬤自己的鋪子位置,特意叮囑,“明日一早我就能修好,我那裏還有好多不錯的首飾,夫人若不嫌棄店小,也可以去轉轉。”

全雪蓮隻當他是在招攬生意,左不過她也無事,便點頭應了,“可以。”

馬車行出多遠,何念生對暗處的小廝招了招手。

“將這些東西抬回去。”

他自己撣了撣袍子上的褶皺,倒背了雙手轉身離去。

翌日。

天未亮,伯府大門被拍得山響,門房披了襖子去開角門,看到身穿衙差衣服的人,心中沒底。

“官差大人貴幹?”

“府上可識得叫樓長遠的?”那人拿出屬於樓長遠的名佩晃了晃。

門房看清名字,點頭應了,“有,是咱們府上大夫人的兄長。”

衙差鬆了一口氣,臉色不太好道,“通知人到義莊認屍,都在湖邊掛了多少日了,竟然不聞不問,到底是不是親人。”

他說完,顛了顛手,要好處。

門房瞪著他的手看了一眼,為難地撮牙花子。

現在大夫人窮的首飾都賣了,要賠二公子娘親的嫁妝,今個這賞錢要是他出了,怕是有去無回。

“怎麼,咱們跑了這麼一趟,連個茶水錢都不值嗎?信不信爺現在就將屍體丟亂葬崗去?”

福伯從後麵給了一貫錢,笑著道,“雖說是夫人的親戚,可咱們伯府不會苦了衙差大人,您辛苦這是茶水錢。”

將人打發走,他對門上人說,“去給樓夫人送個信,但你就傳是夫人的意思,這死人絕對不能往伯府抬,叫她就地發喪。”門房去了,他不忘記又補充了一句。

“伯爺病著衝不得晦氣。人回來時,走西角門,七日不得到前院行走。”

小廝一連應喏,管家又道。

“置喙賬房,剛剛的一吊錢從樓氏的月例銀裏扣除。”敢害他兒子一身殘疾,一個銅子他都要算計。

福伯抖了抖袖子,背著雙手去忙了。

小廝搖了搖頭,大夫人還真是大勢已去,曾經上千兩銀子花費都不用置喙任何人,隨意挪用,現如今一吊錢也要算了。

小廝跑到芷榭院,將早上發生的事一一學舌一遍。

“除了以上是夫人的叮囑外,早上官差報信的賞錢也要從夫人的月例銀裏叩除,這是您的私事,公中不走帳。”

桂嬤嬤才要發火,那小廝見情況不對,也不等主子問話,轉身跐溜一瞬就跑了。

桂嬤嬤氣得追出去,哪還有人。

“真是可惡,這些人真是越來越過分了,一吊錢也要和咱們斤斤計較,您可還是這府裏的大夫人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