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樂菱同樣回以她輕蔑一笑，那笑裏有太多譏諷，似是在暗示慕靈犀，死了這份心。
慕靈犀不為所動地笑了笑，來日方長。
老太君再道，“都說有了後娘便有了後爹，你這孩子連爹爹都沒了，年歲又這麼小一個人在府上定然沒有倚靠。”
一位年輕的婦人討喜道，“哎，母親這般疼這孩子，不如認做孫子以後多一份照應，豈不是好？”
慕靈犀看了一眼說話之人，這人比王氏、田氏都要年輕一輕，和樓氏相仿，一身粉色對襟褙子下套石榴色百褶裙，五官隻能形容為清秀，梳了一個婦人髻，隻戴了簡單的釵環卻是每一件做工都極為精細。
吳即在旁提醒，“這是我三嬸嬸，前日才回來，我三叔在邊房做將軍。”
老太君高興，抓著慕靈犀的手問，“怎麼樣，願不願意做老太君的孫兒啊！”
慕靈犀心中歡喜點頭，“靈犀願意。”
她一心想給自己找一個靠山，沒想到這就求仁得仁了自當願意。
吳王氏忙道，“哎呀，要說做您老太君孫兒，那把我和老爺都撂一邊了，要我看不如我收靈犀當義子，順理成章的靈犀就能叫您祖母。”
“這個好，認老大當義父，你做義母，靈犀日後多了父母疼愛，和吳即就成兄弟了。”
吳家人這等熱情，就連站在門口的福伯都一直向她使眼色，慕靈犀也不扭捏，起身就跪，“孩兒給祖母、義母請安！”
房間裏一時全是笑聲，有拉著慕靈犀起來的，有掏賞錢壓歲銀子的。
樓氏被晾到一邊，就好像她這個後娘聽不到眾人說話一般。
田氏走到樓氏身邊，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，“原本我這心裏也不痛快，看你這臉色怕是比我還不痛快。”
樓氏沒明白她的意思。
田氏也不解釋，“如今老太君的病算是好了，到底是那小子蒙好的，還是他就是神童醫術了得，你這個做母親的可清楚？”
樓氏與田氏早前就認識，二人臭氣相投，湊到一起總有話可說。
“神童？這世上要是真有神童六歲就能行醫，我寧願相信有菩薩轉世度化人間疾苦。”
“所以說，她就是蒙的了？”
樓氏湊到她耳邊小聲道，“她認了一個了不得的大夫當師父，定是那人給她看過什麼案例，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，記憶力好又愛看書，治好老太君的病應當是運氣。”
田氏這就放心了。
她悄聲趴伏在樓氏耳邊耳語了幾句，隨後二人眼神對上，彼此交換了一個陰惻惻的笑。
*
家宴散後，吳田氏在一旁惋惜道，“這樣熱鬧的日子小妹都沒能回來，想來她都許久沒有回來看望母親了。”
老太君冷哼一聲，“她婆母身子不爽利，她做為兒媳的自然要伺候在身側，你挑這個理做什麼。”
吳田氏忙解釋，“兒媳婦可沒有挑小妹的理，隻是想著靈犀醫術這般厲害，是不是可以給朱老夫人診治一下，說不定這人也能治好呢！”
吳大夫人這會不在堂內，否則一定要極力製止田氏的壞心。
吳老太君卻是心頭豁然一亮，她抓著慕靈犀的手道。
“對啊，我能安安心心地過這個年，都是托了靈犀的福，我那親家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，連我生病小女兒也隻是回來坐坐就走了。靈犀，祖母相信你，你要不給她也看看吧？”
慕靈犀自己不介意，她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把握的，能看則看，不能看的她不勉強。
老太君求到這，她自然不會退卻，“祖父相信靈犀，靈犀也願意一試。”
田氏心裏得意，朱家可不比別家，朱老太爺可是安撫使，正四品官職地方軍政長官。
朱老夫人年輕時救過老太爺的命，二人鶼鰈情深，一旦夫人出事必不放過慕靈犀。就算她認了吳家做幹親也保不下她的小命。
說走就走，吳老太君要親自去朱府看望親家，吳府備了軟轎，讓慕靈犀與她同坐。
慕靈犀對朱家不熟悉，便打探道，“祖母，朱老夫人的病，您能具體和靈犀講講嗎？”
“我這個親家，年輕的時候腸胃就不好，偏她還有心火熱的毛病，總是貪涼不忌口，她以為是自己身體好，才不畏寒。從前跟著朱老爺子在邊關安家，學著那些胡人吃那些個半生不熟的牲口肉，誰承想，回到咱們商都沒兩年，她這病就出來了。”
貪涼，貪生……
這病多半脾胃上入手了。
“她發病多久了？”
老太太哼了一聲，“提起這個就氣，都有兩年多了，商都的這些個大夫也不曉得是怎麼看的，我這病說是中風，她的腸胃說是小毛病，結果前日閨女回來看我，聽說都開始咳血塊了。”
她想到自己那會，兒子瞞著她不也開始準備後事了，結果靈犀幾副藥下去，她的病不就好了。
她抓著慕靈犀的手，欣慰地歎氣，“靈犀，你的師父定然是神醫。咱們老祖宗凡事都講究天賦，有天賦她三歲就能看病，沒有天賦學到六十也是庸醫。這商都人人都說你給我看病是蒙對的，但祖母這輩子見過的世麵多，相信你就是天賦異稟。一會到了朱家盡管放心大膽去看，祖母給你撐腰！”
慕靈犀感動。
吳老太君這個祖母，她沒白認。
健康的人永遠不曉得生病之人的渴望，人一生追求的名利在病人眼裏皆成為雲煙。她們一心求的就是有一個大夫，將他們從病魔手中解脫出來。
看著吳老太君慈愛的麵容，真心以待的情意，讓慕靈犀差點落淚。
在這世上，除了娘親和師父，還有姐姐沒有人關心過她。
這一世，她得到了祖父的疼愛，如今又得了祖母的真心以待，她聲音裏有控製不住的哽咽。
“是的祖母，我會盡力的。”
半個時辰後，一行人到了安撫使府門前。
四品大員府門前氣勢恢宏，有身穿鎧甲手拿長槍的侍衛守著，朱漆大門、高階石獅，處處透著威嚴。
原本的栓馬樁前停了三輛馬車。
老太太長歎一聲，“不曉得親家咋樣了，這是孩子們都回來守著了？”
唯有彌留之人才會招得孩子全回來，看來病是越發地重了。
聽說吳家來人了，吳蓮枝直接從內堂跑出來迎人，看到母親親自來了，差點哭出來。
“母親，你怎麼親自過來了？”
老太太看著院裏的有下人在往起掩東西，看著素縞的白色，心下暗道不好，“你家老太太沒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