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們府上人越來越少,宅子空著也無人住,也就沒浪費那個錢修繕,多處都和你的清涼院一般,不像個樣子,唯你父親當年住過的主院春輝院還不錯,這些年雖然空著,一直有人打理,今晚你就搬那裏住吧!”
老爺子話音才落,慕孟玨便大喊出聲,“祖父,那院落孫兒要了多次你都不允,為什麼小弟要住你就讓他住進去,是不是家主位你也要他繼承了?”
慕孟玨今晚被打擊大了,百分百必死之人逃出來了!
祖父那份隻為他高興,為他傷心的情緒現在轉移到他人身上了!
他覬覦多年,那象征伯府世子位,僅次於怡鶴堂的宅院也讓慕靈犀住了,是不是以後這個家再沒有他什麼事了?
他話不受控製地大喊出來,樓氏想捂住他的嘴都來不及,趕忙找補,“孟玨,你在說什麼混帳話,你祖父隻是看你弟弟宅院燒了無處住,才讓他暫住到春輝院,你說什麼繼承不繼承的話來氣你祖父做什麼,快承認你錯了。”
慕錚今日承受了太多的大起大落,身體就有些受不住了,聽到大孫子如此忤逆的話,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,直接就猝死過去。
慕靈犀見祖父狀態不好,忙為他順氣,裝出乖巧懂事模樣道,“祖父,其實靈犀有一處安身之所就行,要是春輝院有別的意義,我住進去會讓大哥多心,影響我們兄弟間的感情,那就違背祖父的初心了。”
慕錚滿意地點頭,“還是你有孝心。”
福伯見小公子太仁善了,怕這樣的好機會錯失了,忙在一旁彙報,“小公子若不住春輝院,一時還真無處好去,伯府院落雖多,可都常年無人打理,現在都過了子時了,沒幾個時辰怕是蛛網灰漬都處理不完,這臘月的天又下著薄雪,寒透的屋子可住不進人。”
樓氏嘴上客套著,手下捅著兒子的腰,“是啊,別聽你哥的,除了那院別處都空著,那麼冷怎麼住。”
慕孟玨立即會意,心中雖然不樂意,還是努力裝出大度模樣,“哦,剛剛孫子其實想說的是,春輝院畢竟也空了那麼久,這住進去一樣的冷,既然無處去,不如就和我一同住玉清居可好?”
慕錚冷冷地看了一眼長孫,“算你還有心。”
這一次慕錚沒有替慕靈犀拿主意,經曆一次痛心的滋味,他想問問靈犀的意見。
“靈犀你覺得呢?是自己單住一院,還是想與你哥哥作伴,日後一起讀書習字?”
聽伯爺這話,就是有意讓兩兄弟一起住了,隻要慕靈犀點頭,就是厄運開始。
清涼院的奴才都有些緊張,就怕小公子礙於伯爺的情麵滿口答應了,要是和大公子一院相處,日後怕是有的苦頭吃了。
慕靈犀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,“這麼晚了,靈犀也不想祖父多操心,靈犀再問問大哥,要是真心邀請我同住我就去。”
慕錚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頭,“還是你懂事。”
慕靈犀手裏提著氣死風燈,燈火的光亮打在下巴上,她故意用眼神從下往上翻看著慕孟玨,他這個樣子就有點瘮人恐怖了。
“大哥,其實我已經死過一次了,要我不是活人,你還願意和我一同住嗎?”
“你胡說什麼!”
慕靈犀伸出冰冷的手握住他。
“大哥,其實小弟更想和你睡一房,扯一條被子那種。”
現在剛過子時,大火熄滅後周遭慢慢都變得黑沉沉的,慕靈犀臉上陰陰白光照得他就像才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。
慕孟玨不過是一個被嬌生慣養長大的九歲孩子,聽到他說死了一次,又被無體溫的手握住,再對上他那雙翻白的眼仁,隻嚇得一把推開他。
“你滾開啊!”
慕靈犀借勢一屁股坐在地上,委屈地用手臂擦眼淚,“大哥?”
慕孟玨看著打翻的風燈被燭火點燃,這才回過神,對上祖父惱火失望的眸子,他又被慕靈犀耍了。
“你——”
他忙解釋,“祖父,我沒想推他的,是他嚇唬我。”
慕靈犀用衣袖擦了一把臉,兀自從地上爬起,垂著頭來到慕錚麵前,“祖父,靈犀想休息了,帶我去春輝院吧。”
這一次慕錚再不想聽他們半句解釋,轉身拉起慕靈犀冰冷的小手往前院走,“福伯,今晚給靈犀的房中多加兩個炭盆,天不早了,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說。”
樓氏又追兩步,“父親!”
慕靈犀回頭看向慕孟玨,隨後森然一笑。
隨後對樓氏道,“樓姨娘要真有心救我,你們芷榭院的奴才下人就夠了,也不至於讓好好的梅園毀於一旦。”
慕靈犀的話無疑是雪上添霜,慕錚回了樓氏一個冷冷的哼聲,“我記性好著呢,先前的話還作數,別讓我重複二遍。”
樓樂菱見事不可改,回身冷冷地瞪了一眼兒子,“先隨我回院子。”
回到芷榭院,樓氏看見兒子便氣不打一處來,“你到底是怎麼回事,好好的你推他幹什麼?現在讓狼崽子住進春輝院,你是想告訴所有與伯府有關係的人,老爺子開始器重他了嗎?”
“就是,那院子可是全府最好的,娘還想著過兩年要來給我,都讓你給毀了。”慕櫻也生氣。
慕孟玨委屈,現在他還有一種被死人摸過的感覺,那份恐懼壓在心底怎麼都揮之不去。
“你們懂什麼,他嚇唬我,說他死了。”
“死了人能說話嗎,你也不長長腦子。”慕櫻罵他。
“你閉嘴,那是他沒抓你的手,你在這裏和我裝什麼大!”
桂嬤嬤一直沒說話,這會見主子們吵得不可開交,她說出自己的擔憂。
“事情不對!”
樓氏也覺得不安,“是不對,才六歲的娃娃,他是成了精了嗎?怎麼感覺這孩子處處都能算計到我們前頭,每一次都是天衣無縫,每一次都有人替他化險為夷,那個大武、大舞又是什麼鬼?”
桂嬤嬤一臉凝重地長歎,“老奴擔心的不是這個,是今日這事,依那孩子處處與夫人作對的性格,既然沒燒死,不該是趁機打倒一耙嗎?他是怎麼平靜地還能想到坑大少爺一把?”
樓氏也有一點害怕了,“才六歲,就如此沉穩,全氏到底是怎麼將她養大的,難道當年的事情全氏都知道了?”
她忽然驚悚地尖叫一聲,臉色變得煞白,“不對,趙貴和牛大呢?那兩個人哪去了,就算是死總得有個屍體,可是晚上那麼折騰,清涼院都要翻過來了,也沒見他們半點蹤跡?”
她越說越覺得不安,慢慢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慕櫻假聰明道,“會不會,會不會已經燒成灰燼了,畢竟那麼大的火……”
桂嬤嬤也寬慰她,“夫人別怕,就算沒看到屍體他們也開不了口了,咱們沒必要自己嚇自己,還是夫人先拿回掌家權最重要!”
樓氏點頭,“不能慌,不能慌,我這是怎麼了。”
慕孟玨還記著剛剛大姐譏諷他膽小的仇呢,嘲諷道,“你不是膽大不怕死嗎,這就哭了。”
“砰,砰!”
他話音才落,院中便多出兩個沉悶的響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