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隨行護衛，月銀五兩，待主子年過十八得家主位後，便放雲大武自由，令得賞銀五百兩以辦家資！”
他忙抓了妹妹那張契約，寫的卻是，“……一等大丫鬟，另配兩個奴婢伺候，待主子年過十四，便放雲小舞自由，如有合適機會可代指配良人，另配送嫁妝五百兩，現銀。”
現銀！主子年過十四便是八年後，那時妹妹二十二歲，像他們這種高門放出去的大丫鬟，很容易許配到好人家，何況還有五百兩嫁妝。
“這……”
雲大武震驚了，懵了！
他真的是和妹妹來給人當奴才嗎？他就算還在和父親經營著鏢局，他們也沒有給妹妹買個丫鬟伺候，如今一朝家中落難，妹妹的未婚夫家嫌棄，雲家的家產全賠償……
他一時愣怔在原地，對剛剛自己的話心生愧疚。
雲小舞聽到哥哥念的內容一把將賣身契遞回去，“剛我沒細看，這個條件小舞受之有愧，賣身契重簽。”
慕靈犀沒接，眼眸輕垂麵色涼淡，全身上下散發著與她年紀不相符合的沉穩與冷漠，“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，這不過是伯府對一等大丫鬟該有的章程，至於陪嫁那個是你服侍我多年後咱們主仆間的情分，好聚好散，但讓我發現你們有半點不忠之意，你們會明白何為死契。”
言外之意，我能對你們好，你們也要對我絕對的忠心。
雲大武怎麼會聽不懂，立即跪了下去，“恩人真心待我們兄妹，從此就是大武的主人，大武這命都是小主子的，絕無二心，如有二心，天誅地滅！”
雲小舞也道，“小舞視恩人做弟弟，絕對真心相護。”
慕靈犀欣慰地點頭，她始終信奉，你若真心待人，饒是得不到十分回饋，也能換來八分。
這對兄妹她沒看錯，心中對拓跋顏也感激了兩分。
二人起身，從此便是清涼院中的一員，又與張嬤嬤、阿檳阿榔認識了一下，各自安排了住處，都準備好了，雲大武轉到慕靈犀身邊。
“恩人，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？”
慕靈犀把玩手中的茶碗，“不急，現在我們住得偏僻，院落也小，沒事可做，待日後我們換了大宅院，盯著我們的眼睛就更多了，到那時有你忙的。”
雲大武有點聽不太懂，卻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。
雲小舞見主子這邊無事，直接鑽進了後院灶房……
一切看似平靜，從桂嬤嬤回府的那一天起，慕靈犀就感覺到要有大事要發生了。
因為桂嬤嬤回來的時機太巧合了，樓氏才被關，她的諸葛便回府了，還不是為了對付她嗎！
這一次她與拓跋顏聯手，讓樓氏失了掌家權，可這伯府沒有當家主母，府外事務繁雜，祖父年紀大了，管家一人忙不過來，這府中大小事務還會落到樓氏身上。
她重新拿回掌家權後，解除限製用銀是遲早的事。
人手上有銀錢，便容易成事，就算沒了掌家權，樓家還有一個天下第一樓，想徹底打擊到這個女人，她的路還很長很長。
又是一日相安無事度過，雲大武閑不住，主子不安排事情，他便自己找事，時常見不到人影。雲小舞這個一等大丫鬟聽從張嬤嬤的安排，就在慕靈犀的房外間搭了一個床鋪，伺候公子房裏事務。
這一點慕靈犀沒反對，隻還是那句話，她的房間不可隨意闖入。
深更半夜，整座伯府院落的燈都熄了，隻剩下幾盞氣死風燈掛在遊廊角落各處，偶然風吹過，映射出幾片細碎的雪花，又變天了。
萬籟寂靜，慕靈犀借著昏暗的燭火，奮筆疾書，她已經寫了四五篇同一個問題的回答，總覺不妥。
今日夫子提，“何為君子，何為君子氣節？”
叫他們每人寫一篇簡短策論，她曉得，這一次作業可能關乎著分班，能否直接做徐大學士的學生，所以她要謹慎對待。
房外，張嬤嬤再次好心提醒，“小少爺，已經快亥時了，身子要緊，書明日再讀吧！”
慕靈犀再次檢查一下手中的答案，選出其中一張放進書篋中，將其餘幾份丟進炭火盆裏。
“知道了，嬤嬤也睡吧。”
她說著，吹熄了燭火，和衣躺在床上，瞪著幽暗深邃的眼睛，盯著床幔上青竹蘇繡圖案。
有的時候她並不敢睡，因為一閉上眼她便會回到前世被徽友正羞辱的場景，那日的種種會一遍遍讓她陷入夢魘，每次醒來她都像從冰窟裏打撈上來一般，徹骨冰寒！
饒是摟著湯婆子，那種冷依舊讓她寒得全身打顫。
每次這般驚醒時，她便沉浸入琉璃珠中，上天給她這樣的寶物，必不是意外，她不善加利用便是辜負天意。
她不曉得能否順利參加科考，畢竟那樣的行為太過大膽，一旦發現便是欺君死罪，但她依舊想試試。
因為一想到前世今生，看到仇人活的依舊滋潤、快樂，那份仇恨灼燒著她隻能努力，唯有足夠的優秀，祖父才能看到她，選擇她，慕府才是能屬於她!
她要祖父曉得這些年他錯得有多離譜，她要世人看到樓氏醜惡的嘴臉，還有父親，他的死太過蹊蹺，她一定要查出當年的真相。
“砰！”外麵有重物落地聲。
慕靈犀從思緒中被驚醒，猛地從床上坐起，提趿走到北牆氣窗前，翻站到條桌上推開窗扇，一股風雪灌進屋裏撲麵的寒。
外麵又下雪了，梅園薄薄的雪地上躺著兩個人，雲大武正在向正房這邊走來。
她心下一驚，梅園裏怎麼多了兩個外人？
外間，雲小舞敲響房門，“小公子，我哥在園中抓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。”
慕靈犀已經來到門前，她聲音清冷，完全沒有小孩子會有的害怕與慌亂。
“走，去看看！”
雲小舞忙從屏風後麵將狐狸氅披風給小主子罩上，看了一眼主子懷裏，將自己的湯婆子揣給她，“外麵又降溫了，這樣暖一些。”
這邊的動靜太大，驚得小院裏的人都起來了，眾人走進梅園時，就看到雲大武一手掐著一位家丁的脖子，一隻腳踩著另一人的背部，地上有被割斷的繩索，不遠處還有寒光閃閃。
張嬤嬤驚呼，“哎呦，這兩人身上怎麼還帶著刀子！”
慕靈犀快走幾步，借著雪光才看清楚二人的衣著，是慕府的家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