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中慕靈犀再憋不住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，她伸手拍了拍拓跋顏，“你身邊這個木頭氣死人的本事又加強了。”
拓跋顏嘴角抽抽，“他隻是性子直爽。”
“哈哈哈，性子直爽。”樓樂菱總以為自己容貌不減，明明是個寡婦還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，要是讓她聽到這家夥的補充句，怕是吐血了。
樓樂菱自己湊上前又假裝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，自顧自地淒淒哀哀抹起眼淚。
“哎呦，奴才打人了，這伯府怕是沒有我們母子的容身之所了！”
天窠見她自說自演，暗暗對她伸出一個大拇指，“夫人定是心苑樓出來的，當家花旦！”
樓樂菱沒聽懂前麵的意思，聽到當家花旦曉得是當她比戲子了，又恨又惱，“你等著，今天我讓你安然無虞，我就不是這院主母。”
慕錚老遠就看到清涼院的一團雜亂，見兩院又生事，腦仁氣得突突疼。
“我伯府世代單傳後繼無人，院中就這麼兩子也能打得如此不可開交，這是當我死了嗎？”
樓氏淒淒哀哀地從地上站起來半身的泥水，剛才的乖張狠戾收起，再度恢複成小媳婦乖順地模樣，對慕錚福了福身子。
“父親，您也瞧見了，靈犀院中不知何時收了這麼一個大子了，蠻橫不講理上來就打人，我不過是想過問一下他的來路，瞧瞧將我和玨兒都打成什麼樣了，這後宅如此不安，這日子還怎麼過啊！”
慕錚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大孫子，見他手腕都腫脹起來，當即心疼，“反了反了，你是哪裏的奴才，竟然在慕府裏撒野。”
“管你是哪，我隻是正當防衛！”
慕錚見這人連自己也不放在眼裏，又是在小孫子院中，當即大喊，“慕靈犀，你給我出來。”
慕靈犀見熱鬧看不下去了，揉了揉鼻子從門洞口走出去，腳故意踩在門板上，發出哢嚓哢嚓木板碎裂聲。
“祖父，靈犀一直在。”
慕錚看到掉到地上的門扇，眉頭皺成川字！
透過門洞，房裏空蕩蕩的，昏暗陰冷，竟然給人一種不是人住的地方。
“怎麼荒成這樣了？”
他的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逝，又怒責慕靈犀，“祖父說過多少次，你與玨兒同氣連枝，就算生了口角也不可大打出手，你怎麼可以指使人將你哥打成這樣！”
慕靈犀就知道祖父偏心，可知道歸知道，真的發生時，她早有準備的心依舊疼地抽痛一下。
她不自覺地手捂上心口，將那份難過壓下心底，她就不該在這所宅院裏祈盼什麼親情。
“祖父！”
她輕輕喚了一聲，便生哽咽，“祖父為何這樣誤會靈犀，靈犀隻是六歲的孩子，院裏隻有一個嬤嬤和兩個小廝，我怎麼可能傷得了大哥？”
慕孟玨一瘸一拐地走到祖父身邊，伸手指著天窠，“你詭辯，他是誰？他攔著門不讓我進，把我摔在泥地裏，你沒看見？”
慕靈犀誠實地點頭，“我看到了。”
“祖父，你看，她眼瞅著人欺負我，還說與他無關，瞧瞧我手上這傷，明日我還怎麼握筆寫字啊！”
“慕靈犀，你給我跪下！”
慕靈犀先是聽話地跪在地上，可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，“祖父，靈犀到底哪裏錯了？”
慕錚瞥開頭裝看不見，指著慕孟玨的手。
“你還問自己哪裏錯了，你就不能安分點，瞧瞧你回來後生的這些事，三天兩頭鬧得雞犬不寧，現在更是大著膽子叫外人將你哥傷成這樣，明日你叫他怎麼去私塾！”
“靈犀想問祖父我哪裏不安分了？是大哥來我院滋事，他自己挫傷了手腕也要怪我，那哪一日他吃飯噎到，走路摔著，祖父也要怪廚房飯食做得粗，府裏下人路鋪的不平嗎？”
慕錚氣得瞪大眼，“你！”
慕靈犀繼續道，“就算那樣，大哥的傷也怪不到我呀，是樓姨娘給我安排的清涼院，這院子房舍太老，門扇砸了她的兒子，是門扇的問題。”
“你強詞奪理！剛剛你母親被這個大個子推倒我都看到了，你還說與你無關？”
慕靈犀聽到慕錚讓她喚樓氏為娘，平靜的心湖掀起波濤駭浪，止都止住。
“我娘在稻田莊，一個不安於室勾引男人的外室，不過仗著早生了兩年兒子坐上主母位置，也配我叫她母親。”
這是她第一次在慕錚麵前表明立場，倔強的小臉高抬，對上慕錚憤怒到發青的臉也不退讓半分，她雙手緊握成拳，這一世就算是被慕錚打死，也休想她改口。
慕錚抬手，看到那張與兒子似曾相似的臉，想到兒子當年說什麼也要娶書香門第出身的全氏，那份倔強與今日的靈犀表情一模一樣。
思及兒子，他的巴掌舉起來又落了下去。
“好，真好啊，你這還沒長大呢，就敢與我頂嘴，真以為自己小我就不會罰你嗎？從今日起，你跪到祠堂好好思過，不許有人給你送飯食，什麼時候想清楚自己錯在了哪，什麼時候再出來。”
樓氏聽了心中痛快，今日的委屈沒白受，等小畜生進了祠堂，她有得是法子折騰死他。
慕靈犀跌坐在地上，這一刻她的心真的被眼前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祖父給傷到了。
她堅持不認樓氏為母有何錯？鳩占鵲巢的毒婦，她隻配死！
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，低低苦笑，“祖父這是想要我死嗎？”
“你，你這是什麼混帳話！”慕錚被慕靈犀氣得上不來氣。
“嗬，祖父讓靈犀意識到錯了才能出來，可靈犀拒不認錯，我無錯之有。”
福伯眼見小少爺倔強勁上來要吃虧，忙在旁說和。
“伯爺沒想重罰小少爺，他隻是怪小少爺不該下了學堂不直接回府，又私自采買了下人，至於打傷人這件事，依老奴看是個誤會。伯爺也消消氣，小少爺才六歲，許多事情要慢慢問，不能急。”
慕錚悶哼，指著他，“才六歲就這般有主意，到底是誰給你的底氣！”
拓跋顏看不下去了，他曉得小家夥日日生活在繼母膝下，日子可能不好過，可沒想到親祖父也如此偏心。
原來靈犀的老成與不喜嬉鬧，拚命上進的努力都是這樣逼出來的。
思及此，想到自己，不都是一樣的外表光鮮，缺少人疼愛長大的孩子，那份孤獨別人不理解，可他最能體會其中的苦。
他看向慕靈犀時，眼中出現了疼惜，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。他想護著靈犀，不想讓這個孩子如同自己一樣辛苦。
拓跋顏跨步走出內室，大聲道，“是我！伯爺可有意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