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子殿下,東郢國祁王,南雲國太子,都於今日辰時進了皇城。”
本在休憩的西祉睜開了眸子,眸子裏不帶一絲迷茫,反而一片清明,他未語,手指不自覺地磨砂著。
那侍衛一見主子的動作便知太子殿下在沉思,於是無聲的退了下去。
東祁,南雲瀟,都來了麼?嗬,漣漪那女子,倒是惹得不少人對她懷著心思呢。想當初,他也對這個女子很是感興趣,便是現在,也好奇的不得了。隻不過,得到她的欲望沒有大過皇位的吸引,所以他還能理智的置身事外,至於那些人,怕是無法袖手旁觀了吧。他輕輕笑了笑,想起初見那女子的第一眼,心底也是難得的悸動了,西祉想,這個女子值得一輩子回憶。但愛,卻是不能的,一個君王,不能有左右理智的私情。
剛到皇城的東祁和南雲瀟在最大的星月軒客棧不期而遇,成對立之勢,兩人各據一方,相視無言。
半響,還是南雲瀟溫和的笑了下,對下屬道,“去開間上房。”
“是,主子。”
南雲瀟對東祁頷首了一下,抬步離開,東祁眸光一閃,心下已有些計量,下屬早已開好上房,他麵無表情的上了樓。
星月軒的上房皆是挨著的,興許是巧合,南雲瀟和東祁的房間亦是相鄰的,天字一號房,二號房。
‘啪’的一聲,南雲瀟重重擱下茶杯,臉色陰沉,哪有往日的溫雅。他壓低了聲音,極冷厲的問道,“消息可屬實?”
低首的人顫了一下,忐忑的道,“回稟殿下,漣小姐,確實是因為逆臣之後的身份,被北淵皇關進了天牢中,尚不知如何處置。”
南雲瀟的臉色越來越不好,隔壁東祁亦是一樣,聽到這個消息,臉色陰沉的嚇人。
而事情的主角,卻頗為悠閑的在天牢中,閉目養神。過午,又有人來帶走漣漪,她很是配合,然臉上卻有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。
如前兩日一般,侍衛把漣漪帶到了四皇子的宮殿,漣漪漫步走了進去,神色淡然。
漣風正捧著書,心不在焉的,突然看見她,眼中立即充滿喜悅,輕聲喚,“漣漪,你來了。”
她不來能行嗎?漣漪扯了扯嘴角,北淵皇為了安撫漣風,還真是不怕麻煩,每日放她出來見漣風,事後再送回去。嗬,她還真是夠特別的,唯一一個被關在天牢的人,還允許被出來放風的犯人。
“漣漪,爹,怎麼樣了?”他遲疑了一下,微微有些擔憂,對於隱瞞欺騙他的漣商,他已經說不清自己懷著什麼樣的感覺了。有埋怨,也有割舍不得的親情。
漣漪回眸掃了他一眼,哼笑了一聲,道,“一個逃匿多年的逆臣,你以為他會怎樣呢?”
漣風沉默,他早已猜到了,他低下頭,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。
漣漪也沒興趣知道他在想什麼,索性坐到桌邊去,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,距離侍衛來帶走她,還得有半個時辰呢。宮中的茶倒是不錯,可惜了沒有好心情去品味。
過了片刻,漣風回過神來,眼睛便尋找漣漪,瞧見她坐在桌邊,斟酌了一下開口道,“漣漪,我求北淵皇放走你和爹,你們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。”他左思右想,還是覺得應該盡快讓他們離開才安全。
漣漪瞥了他一眼,歎了口氣,不知是該說他單純好,還是愚蠢好,北淵皇怎麼可能輕易放了漣商呢?嗬。
不過,她倒是在擔憂,萬一娘親知道了漣商和她被困在北淵,不知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來?不過,赫連言說娘親是一氣之下離開漣家的,那麼應該不會主動去打聽漣商的消息吧?她應該找機會告訴赫連言,不要把這件事讓娘親知道了才好。
她思慮之後,然後猛然瞧見漣風探尋的目光,她壓下思緒,淡淡道,“你還是養好自己的身子吧,其他的莫要管了。”
他眸色一暗,低落道,“我怎能不管?”一個是養育他十幾年的親人,一個,是他心儀的人。
漣漪沉沉吸了一口氣,道,“雖然北淵皇現在封你為四皇子,可是你畢竟還是沒有權利的,你說的話固然北淵皇想答應,可是他又怎能說服朝中眾人?便是太子,二皇子都在虎視眈眈,想摻一腳,所以,你目前還是不要惹出什麼風聲了。”她不是為漣風好,而是不想把自己推上北淵國的漩渦裏,雖然她現在被關進天牢裏,但其實事態還沒有那麼嚴重,朝中也沒什麼風聲。可如果這些人尋著時機,趁機攪亂了事情,她想脫身,就難了。
漣風雖然不懂朝政江湖之事,但是對於漣漪的話,他總是會聽的,所以他點點頭,盡管心裏默默難過,因為他幫不上一點忙。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無用,無用的身子,所以什麼也做不了。
而這時,禦書房內,正站著幾個朝中老臣。老皇帝威嚴的道,“對於逆臣漣商之事,諸位大臣認為該怎麼處置?”
幾人看著對方,麵上惶恐,忐忑著,不敢吱聲。
老皇帝擰著眉,重聲道,“你們都是老臣,當年對於將軍府之事都親眼目睹,怎麼,讓你們說說自己的看法,還不敢吭聲了?”
一老臣忙躬身,道,“回陛下,老臣認為漣商前將軍雖為逆臣,但念其功勞,又悉心撫養皇子長大,可寬大處理。”
另一個老臣不甚讚同,“當年陛下判漣家滿門抄斬,漣商逃匿多年,現在終於落網,理該繩之以法,斬首示眾,以示陛下威嚴。”
“此話不可這樣講,前將軍此次是為了皇子才現身的,說明其為了皇室血脈不畏生死,可以減其罪孽。”
“好了,”皇帝一拍桌子,道,“若說滿門抄斬,朕當年便是疏忽了,才導致皇後自盡。追究起來,莫不是連朕也該受到株連?你們對外莫要聲張,本事容朕思量一番,再行處置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
“陛下,臣鬥膽問一句,三皇子……?”
“三皇子是留妃之子,並非皇後之子,所以也是朕的皇兒,北淵的皇子,此事你們不用質疑。”
“陛下,老臣都相信四皇子是皇後之子,可無憑無據,難堵眾人之口啊。”一個老臣略微憂心的道,也不怕觸怒了皇帝。
“朕自有分寸,好了,都下去吧。”老皇帝揮退幾個老臣,疲倦的揉了揉眉心,滿心煩亂。
而北昱,雖還是北淵三皇子,卻是一下子失了皇帝的寵愛。與其說三皇子閉不出戶,還不如說是被老皇帝暗中禁錮了。
北昱固然心中焦急漣漪的處境,卻也無可奈何,目前他連皇子府都出不去,他千辛萬苦得來消息,漣漪被關進天牢,北昱憂心不已,卻一點辦法也沒有。他努力安撫自己急躁的內心,想著一時半刻皇帝也不會動漣漪,他必須冷靜,才能想辦法救出漣漪。
“奴才參見太子殿下,”一公公俯首道。
“恩,”北淵太子恩了一聲,他正肆意的在宣紙上行雲流水的揮毫著,可惜,字一般可見。
“太子殿下,奴才聽說二皇子北幽設宴邀請西昇國太子,東郢國祁王爺,還有南雲國太子呢。”
太子神情未變,淡淡道,“他不過是想拉攏各國勢力罷了,不必在意。”
“可是,太子殿下,陛下已經對您疏忽了,若是二皇子再……”若是二皇子成功拉攏了勢力,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。
太子平凡的麵容上,閃過一抹惑色,喃喃道,“本太子本來也不喜那權勢鬥爭,養花種草,便足矣。”外人傳他平庸至極,的確,雖然身處太子之位,但他著實沒什麼野心。與其說他窩囊,不如說她甘於平庸。
公公在心中歎了一口氣,為了不負一顧貴妃的托付,他苦口佛心的勸道,“太子殿下,不是您不爭便能安穩的,二皇子又豈會因為您的忍讓而善罷甘休?他覬覦的就是您的太子之位啊。”
太子皺了一下眉,放下筆,道,“那依公公您,覺得本太子該如何呢?”
公公斟酌了一下,道,“太子殿下不可與世無爭,您應常去看望看望陛下,幫他分憂解愁,隻要陛下對您滿意,沒有廢位之心,二皇子就徒勞無功。”
“可是,本太子又不喜歡處理朝中之事。”
“太子殿下,眾朝臣都道您平庸,若陛下對您失望了,就晚了。”
太子苦惱,最終想了想還是覺得公公說的有道理,若太子之位被廢了,二皇帝並不會繞過他,比起風花雪月,還是命重要。“那公公,你現在就隨本太子去麵見父皇吧。”
公公臉上一喜,忙應了。
“參見太子殿下,”守衛行禮。
太子看了一眼緊閉的禦書房,道,“父皇可在?”
“回太子殿下,陛下正在休憩,命不論是誰,不準打擾。”
太子皺了下眉,“那本太子就待父皇休息好了再來麵見。”
“恭送太子殿下,”守衛道。
公公跟著太子殿下回了東宮,不禁暗想,真是不巧。不過心裏有有些疑惑,陛下從不在禦書房休息的,怎麼?難道是有煩心事?他喚道,“太子殿下。”
“又怎麼了?”太子還惦記著那未完成的詩畫。
“依奴才之見,陛下現在定有煩心事,太子殿下一定要抓準這個時機,若是能幫陛下分了憂,定能讓陛下對您刮目相看。”
“知道了,你先退下吧,本太子自有分寸。”他不耐的揮揮手,顯然沒有聽進心,完全不當一回事。
公公無奈的離開,太子急忙回到書房,拾起毛筆,看了半天不甚滿意,不悅的撕了,重新鋪上宣紙,靜心入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