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八章春獵開始

第九十八章春獵開始

他的手搭在胡翟肩上,不知不覺就摻雜幾分炫耀主權的意思。

胡翟毫不猶豫地搖頭,往他身邊湊了一湊,揪住李元吉的袖口。

一陣風過,袍角翻飛。李建成目光掃過他二人,竟溫文爾雅地微微一笑:“兩年了,這麼個小書童,三弟竟然還沒膩。”

“太子不也是麼?”李元吉視線似有若無地打量過石瑉,“無論什麼東西,用順手了自然不想換。”

石瑉氣得在心裏大罵。區區一個齊王,竟敢將他太子侍郎同一個小書童比!

“是啊,”李建成臉上的笑淡去了,目光緩緩移到胡翟臉上,“江山可易主,人心卻難。”

他轉身邁向禦馬,“石瑉,走。”

兩人策馬而去,騰起一片細小砂石。

李元吉的手從胡翟肩頭滑落,淡淡道:“對上無禮要殺頭,以後不許這麼做。”

胡翟默默點了點頭。

突然,馬廄方向傳來雪龍喜悅的噴鼻聲。

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慢悠悠步近營帳,李朗燁從飛葉身上一躍而下,笑出八顆牙齒,“三哥,我帶翟兒去打獵唄!”

胡翟一聽,眼霎時就亮了,卻沒敢回應。

李元吉看了她一眼,“嗯,去吧。”

嗯?

胡翟驚喜地回頭看他,好似辛苦儲糧的小鬆鼠突然收到了整整一樹洞從天而降的鬆子。

“總這樣幹嗎,”李元吉不由失笑,“我又不是要囚禁你。”

自那回在閑雲樓出了事,胡翟無論做什麼總有些小心翼翼的,好似她肚皮裏有火芯,一點就會炸。

“隻有一點,不準傷著。”

李元吉自然而然地伸手理了理她散亂鬢發,“否則家法伺候。”

胡翟興奮地連連點頭,順勢拿臉在李元吉手心蹭了一蹭,轉身顛顛兒地朝李朗燁跑去。

雪龍是不敢再騎了,李朗燁又尋了匹稍矮小些的馬,扶著胡翟坐上去:“一會你就緊跟著我,保準沒事。”

胡翟用力點點頭。

不遠處,東側的翼營高台上正立著兩人。

身著中書官袍的男人緩緩捋著胡須,沉吟道:“遊笛兒說齊王並不重視她,我瞧著倒不似這麼回事。”

魏晟一怔:“令公是想?”

魏宇嗬嗬一笑,精明的眼中滾過陣陣陰狠,“你去試試他。”

西裕平原極為廣袤,甫一入林,四下靜得聽不到聲響。榛莽疊交,光線都暗了好些,地上還有未化的積雪,馬蹄踩上去咯吱作響。

兩人靜悄悄地走了一陣,西側樹叢中忽有鳥群撲棱棱飛起,又被緊追而上的利箭穿透身軀,急墜而下。

“是五哥。”李朗燁勒住馬,眯眼瞧了瞧,“臂力真強。”

他之所以能這麼快判斷出來,是因為六個皇子都領了不同顏色的箭矢,以便用來最後計數。

正要繼續向前走,左邊的灌叢裏發出唰唰一響。

李朗燁聽聲辨位,利落地擲出一柄短刃,將那隻正待逃竄的灰兔牢牢釘死在原地。

“喲,可真肥,”李朗燁瞧了瞧,哈哈一笑,“晚上給你烤兔腿吃。”

刀把上刻了“六”,稍後自會有人來收。

不多時,兩人徹底走入深林之中。一陣冷颼颼的寒氣從地底貼上來,光線也十分黯淡了。

遠處枯草輕顫,似乎逐漸傳來馬蹄之聲,而李朗燁卻一扭頭,拉弓如滿月,衝著反方向一棵空蕩蕩的樹幹猛射而去!

利箭插入,樹幹微顫,胡翟隻來得及看到一點火紅的皮毛在枯黃草莖間轉瞬而逝,心裏突然一抖。

眼見李朗燁重新搭弓,他探過身子用力扯了她胳膊一下,搖搖頭。

“怎麼了?”

胡翟小心翼翼地抓著韁繩下馬,慢慢走向那一團顫抖的火紅,距離它幾步之遠,蹲下身子來。

小狐狸腿上受了傷,正汩汩流出鮮紅的血。它一雙綠眼睛驚恐地盯著胡翟,鼻翼胡亂抽動著,明顯已經恐懼到了極致。

靠三條腿跑到這裏,它已是強弩之末。胡翟伸手去碰它的時候,小狐狸隻是象征性地呲了呲牙威脅。

胡翟幾乎可以肯定,它就是昨晚等在山坡下的那隻小狐。

她彎身想去抱它,耳畔卻忽然傳來利箭破空之聲。

帶著寒光的箭簇橫射而來,那一瞬間,胡翟感到脊背連著後腦都在發寒,仿佛被定格在那處一般,完全無法動彈。

千鈞一發之際,身側有如雷霆般衝來一道人影,用力迅猛,攬著她在地上連滾好幾圈,方才堪堪止住。

兩人身上沾滿了碎砂枯草,喘息都糾纏在一處。

“一命抵一命,”李建成撐起身子俯視著她,勾勾唇,把緊護在她腦後的手收回,“我不喜歡欠別人的。”

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,胡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,圓瞠著目發愣,完全忘記了把壓在她身上的李建成推開。

那隻養尊處優的手已被地上粗石刮去了一層皮,血流不止。

李建成滿不在乎地瞥了一眼,彎身將嚇軟了腿的胡翟拉起來,而對方被扯得跌跌撞撞,幾乎撞進他懷中。

方才兩發利箭從不同方向射來,若不是李建成,她現在已被紮穿了。

遠處,魏晟和李世民各自下馬。隻見地上的狐狸前胸插著一隻綠色箭矢,小腹插著一隻藍色箭矢,還沒死透,猶自顫抖著,發出令人牙酸頭麻的叫聲。

然而,這並不是胡翟剛剛想救的小狐。

李世民離得更近,他蹲下一看,咂著舌仰頭對跑來的魏晟說:“還是你厲害,這母狐便算你的。”

說畢,李世民竟伸手將它腹部那支屬於自己的藍箭拔出,撲哧帶出一溜血腥。

李世民將被綠箭紮穿的狐狸一腳踹開,這才露出它身下那隻腿部流血、瑟瑟發抖的小狐。

方才母狐飛撲而出,堪堪將小狐掩在身下。

空氣裏有點臊氣,小狐已經嚇得尿了。它哀哀衝倒在一旁抽搐的母親叫著,母子兩步之遙,卻絲毫無法靠近。

李朗燁皺了皺眉,“二哥,算了——”

可李世民毫不猶豫,攥緊箭矢,活生生用手力,狠狠將它捅入了小狐的胸腔。

柔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