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六章雲沐不簡單

第八十六章雲沐不簡單

夏日和煦時便會成細細一條,淙淙地、清澈地撫摸每一顆圓潤的卵石。

這般溫柔。

雲沐眉尖輕輕一挑,衝她點了點頭。

“哦,她是啞巴。”李朗燁及時補充,“現在過去,人多嗎?”

“已提前留出梅池了,”雲沐輕笑,“一早備好了新鮮的泉水置過花瓣,沒料到你今天來得這樣晚。”

兩人邊說邊向前走,李朗燁簡直像個被鋸掉一半嘴的葫蘆,平時在胡翟麵前侃天調地的架勢全無,和小媳婦似的綴在雲沐身後,連胡翟跟沒跟上都沒注意。

表麵上閑雲樓主樓統共三層,實則二樓背後還勾連著另一道暗梯。

三人順著石階一直向下走,光線逐漸昏暗,身後的喧囂聲遠去,眼前乍然開闊。

門前掛一長長牌匾,上麵寫著:湯泉吐豔鏡光開,白水飛虹帶雨來,落筆一個瀟灑的昀字。

十二客溫泉麵麵相合,環形大廳中間坐落著巨大的金龍戲水石雕,以東珠作眼,猙獰龍嘴正吐出熱氣騰騰的泉水,嘩嘩作響。

這才是閑雲樓最主要的收入來源,也是錦泉街得名所在。十二客溫泉隻對各大世家門閥開放,普通百姓也就在一樓看看戲、點個果盤,那點錢連這兒一日的燈油都供不起。

每扇推拉門木前都掛著不同的牌子,依次看過去分別是牡丹、梅花、菊花、瑞香、荼蘼等等。

雲沐先將他們引到更衣間,自己退了出去。

裏麵正站著幾個赤身裸體的男人,有個的紋了一背大蟒蛇、青麵獸,看得胡翟寒毛直立,隻敢垂頭緊盯地麵。

李朗燁毫不在意,刷刷就把衣服換了,回頭一看胡翟還愣在那,便道:“寬衣啊。”

胡翟連連搖頭,拿出小本,認真地寫:不可赤身裸體。

李朗燁翻了個白眼:“難道你睡覺也穿著衣服?”

胡翟皺眉,又寫:齊王說必須著褻衣。

“他怎麼連這個都管?”

胡翟寫:因為一起睡。

“哈?”李朗燁滿頭黑線,“你還和他睡,真夠黏歪的。”

胡翟很疑惑地繼續寫:不能睡在一起嗎?

沒等她寫完,李朗燁一把奪過來,“人結發夫妻才在一張床上睡呢!”

等換完衣服走到浴池,胡翟一整張臉都紅得要漲開了。

她從沒穿過這樣的“浴衣”,腿和胳膊都露出白生生好大一截,簡直要羞死人。

梅池正如其名,推開木門仿佛入了仙境。嫋嫋霧氣中,巨大的溫泉池旁摞幾塊假山石,圓桌上還擺著一把箏。另亭亭生長著幾棵梅樹,皆粉霞含雪,在滿室暖熱中平添幾分清舒爽氣。連粼粼池麵上也浮著層層花瓣,片片打旋兒。

李舒燁雖已來過幾次,還是不由得讚道:“雲姑娘是真厲害,這麼熱的地下都能給你種出花來。”

雲沐看看他,頰邊綻出一個淺淺梨渦,“你喜歡便好。”

胡翟莫名感覺自己多餘,悄沒聲從兩人身旁走開,把自己慢慢滑進了溫泉裏,紅著臉將奶白的胳膊和腿全都遮好,隻漏出一顆腦袋浮在水麵上。

活泉汩汩,胡地凍土三千,洗一次澡就得花好大功夫燒水,哪有這等條件?胡翟沒多大功夫就眯著眼享受起來,身上蒸出了層層緋紅。

朦朦朧朧中,悠揚琴聲漫起,胡翟睜開眼,看到雲沐正在對麵梅樹下撫箏。他墨發似綢,麵如冠玉,好似潑墨畫裏走出來的神仙。

“好看吧,小啞巴。”李朗燁靠在池邊,懶洋洋地搭著胡翟肩膀,唇邊勾著一抹笑,“等到弱冠分封時,我定要娶她為妻。”

“等弱冠分封時,我定要娶她。”

這麼大逆不道的話,李朗燁隻能悄悄說給個啞巴聽。

胡翟眨巴眨巴眼。

李朗燁見了她臉上的表情,頓時挑起眉毛:“想什麼呢,啊?”

話音未落,他猛地掀起一捧水潑在胡翟臉上,“小小年紀的,肖想什麼呢?”

胡翟措手不及,吃進去幾片花瓣,氣得蹦起來兩手並用朝李朗燁砸水。

兩人玩了一陣,雲沐把水上浮盤推過來,裏麵盛著好些瓜果甜品。

李朗燁撥弄著盤中一粒酥糖,“雲姑娘還記得嗎,咱們第一次見麵你身上就帶的這種糖。”

“怎麼會忘了呢,”雲沐坐在池邊,斂眉一笑,“六皇子在街頭被打得涕泗橫流,哇哇大哭。”

胡翟聽了這話不由好奇地瞅過來。李朗燁鬧了個大紅臉,梗著脖子解釋道:“趙思他們人多勢眾!再說了,當時我才十五!”

“是是,反正後來六皇子也一個人殺回去給他們厲害看了。”雲沐眼中含笑,伸手挽著雲袖為他倒茶,舉手投足間淡香縈繞。

“等今年入夏,我便可以搬出母親的寢殿,娶妻成家了。”指腹慢慢摩挲著茶杯壁,李朗燁說這話時緊盯著雲沐的臉,不容對方片刻閃躲。他鄭重道:“我會向父皇請奏,娶你為妻。”

一番話被他說得擲地有聲。

“六皇子說笑了,”雲沐心下一驚,很快錯開視線,“我區區一介陪客,怎麼配得上您的身份。”

他柔聲柔氣說話時,音調落下來,果真如同女子般,叫人聽不出破綻。

“我喜歡你,和那些有什麼幹係。”李朗燁粗線條慣了,竟然不管不顧直接去抓他的手,“再說,我也沒高貴到哪兒去。”

雲沐掙了一掙,沒擺脫開,忽聽身後的門被重重敲響,小廝在外麵驚呼:“老板娘,慕容府的又來鬧了!”

“我馬上過去。”雲沐解脫般舒了口氣,邊說邊站起來,不料李朗燁竟緊拽著他不鬆手,跟著鑽出水道:“我同你去。”

情急之下雲沐也不去計較,兩人一前一後大步朝門外走,完全忘記了胡翟的存在。

她一個人又趴在浮板上獨自吃了些甜點,正感覺渾身筋骨都要泡酥軟了,終於聽到身後有腳步聲。

可等他轉過身去一看,卻不是李朗燁他們,而是個完全陌生的男人,四十左右年紀,裸著上半身,餓狼般躬肩塌背盯著她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