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七章祭祀大典

第七十七章祭祀大典

胡翟淚眼汪汪地直點頭。

“不然怕你不長記性。”

天知道那日胡翟渾身髒兮兮地回府,自以為勇敢地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一遍時,他心裏多害怕。

是胡翟把他置於從未有過的、麵臨失去的恐懼之中。

所以也要讓她知道有多麼痛才可以。

桂祥大殿敲鍾奏禮樂的時候,章亭昀正翹著腿坐在八角涼亭裏嗑瓜子兒,不時噗噗地把皮吐進安平湖裏。

耳聞樂聲越來越大,他扭頭問隨從道:“這又是整的哪一出?夜宴?”

慶岩腹誹誰和您似的夜夜笙歌啊,麵上則安分道:“今日是神洲的臘禮。”

“哦,”章亭昀聳聳肩,滿臉不在意,“活人不僅要祭奠地下的鬼,還要奉養天上的神,真是瞎折騰自己。”

他說話一向隨性,慶岩早已習慣,忽又聽他問:“是不是後宮各位娘娘也要去?”

“應該是的,這麼大的節日。”

“不早說!”章亭昀猛地跳起來,手裏瓜子撒了一地,“走走走,看美女去!”

“哎,太子!慢些!”

直到一主一仆向大殿匆匆去了,樹上的錦衣衛才稍稍顯出身形,一路向聖上所在之處潛去。

幾個跳轉,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內:“皇上,南梁太子的確如傳聞一般貪玩好色,不成氣候。”

李淵身著明袍,低聲笑了笑:“第一日便跑去閑雲樓消遣,果真荒淫。不必再盯下去了,你立刻替我去做件事……”

燭火昏昏,不多時,隻見一道影子再次快速地從殿內離去。劉公公恰到好處地敲門,喚皇上即刻出發去桂祥大殿主持祭祀。

禮之初,要在殿門燃放三門銃腳,由皇帝親自點燃。而眾皇子衣冠齊整,候在兩旁。

一時間鞭炮齊鳴、鑼鼓乍響、祭樂陣陣,一派震天撼地之景,章亭昀進殿的時候不由得喝了一聲,道:“不知道的以為辦什麼大喜事呢。”

慶岩已經跑得氣喘籲籲,“世子……您跑這麼快幹嘛啊!”

章亭昀撇撇嘴道:“被盯了那麼長時間,他不煩我還煩呢!”

慶岩沒聽清,一臉茫然道:“啊?什麼人?”

可惜章亭昀一雙狐狸眼早已滴溜溜地滿殿地尋美女去了,根本無意為他解答。

夜來風急,後宮娘娘們都暫避在臨時搭起的布帳內,隻有一位黛色衣袍的女子正立在角落和人說話。

與她說話的還是個男子。

章亭昀立刻怪腔怪調地哦了一聲,刷地展開折扇,眯著眼朝那方向瞧,心道要看看這大膽狂徒是誰。

“來,給你糖吃。”

衣袂飄飄的女子柔笑著,從袖中摸出幾塊小小奶糖,彎腰遞到胡翟麵前,“這可是涵涵以前最喜歡吃的。”

被突然喚出小名的少年掩唇低咳一聲,耳朵尖隱隱發紅,連素來冷漠的麵上也浮起幾絲羞窘,忍不住催促道:“你快些回帳內吧,別著了涼。”

江葉雲嗔怪地掃他一眼:“你呀,斷沒有小翟可愛。”

胡翟當寶物似的攥住那幾顆奶糖,一雙眼亮晶晶地瞅著江葉雲,忽然展出甜甜的笑,頰邊窩出一個小旋兒,幾乎要把人的心都融化了。

江葉雲喜歡得不得了,忍不住又逗了她好一陣,這才抵不住李元吉的催促,轉身回到帳內。

此時祭祀已進行到了酹酒降神的步驟,司儀正唱著禮經,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。

兩人剛要轉回桌旁,忽然後麵傳來一聲:“喂,小啞巴!”

回身就看到章亭昀一雙笑得眯起來的狐狸眼。李元吉蹙起眉頭,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一番,心裏大概有了猜測,“閣下是?”

章亭昀身後那隨從好像得了什麼命令,立刻像唱戲一樣高聲道:“南梁第一風流倜儻之士,貌比宋玉、神似潘安、堪比龍陽,內外兼修——”

周圍已有人掩著嘴發出嗤嗤笑聲,章亭昀嘴角抽搐,啪地一折扇打上去,咬牙切齒道:“這沒你的事,滾吧。”

慶岩被打蒙了:“不是您讓我這麼介紹的嗎……”

一記眼刀才悻悻封了嘴。

章亭昀頗為隨意地拱拱手:“南梁太子,章亭昀。”

胡翟已縮到了李元吉身後,正毫不客氣地瞪著他,很有幾分狗仗人勢的意思。

李元吉並未還禮,隻淡淡地回過名號。

章亭昀哈哈一笑,把手收了回來,絲毫不覺尷尬,反而拿著折扇一頓亂搖:“不知這女子可是齊王的下人?”

“是。”

“她一來便是啞巴?”

“高燒所致。”

“哦?”章亭昀嗬嗬一笑,眼睛滴溜溜一轉,“那當真騙術了得。還是……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?”

李元吉麵色冷淡,眉頭微微蹙起:“不知章太子是什麼意思。祀禮馬上開始,可否讓我們取道回桌祭酒?”

“自然,自然。”章亭昀側過身去,笑得眉眼彎彎,“齊王兄請行。”

待兩人走出幾步遠,胡翟回頭偷偷一瞅,見章亭昀正豎了兩根手指指自己,又指指胡翟。

“小騙子,本宮盯著你呐。”

忍不住打了個哆嗦,胡翟連忙緊緊跟上齊王,手裏的奶糖都叫汗化了一些,黏黏的。

祭台最上方,先皇後的牌位已搬出來了,司儀低聲唱著禱詞,李建成正恭恭敬敬地為生母上香。

各位娘娘們也都跪在軟墊上。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從指縫漏出,直直投向最前頭深深跪著的蔣氏。

都說九個後娘不如一個親娘,養大了太子又怎樣?到底不是自己生出來的,後宮主位哪怕一直空待,也沒見皇帝打算立你!

而祭台上,皇帝神思恍惚。渺渺經詞從遙遠的地方傳來,仿佛那女子渾身是血衝他嘶喊不過是昨日之事。

他猶自出神,直到李建成在旁低聲喚了兩次父皇,李淵才猛然驚醒,踱步上前將香插入爐中。

香沒入灰中時,他嘴唇蠕動,無聲地說:李繆,答應你的我可都做到了。

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那香剛剛矗立片刻,竟在無風時自個兒攔腰折斷了。

李淵頓時大震,可台下眾臣隻當是皇上情深意切、用力過猛導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