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三章不要多管閑事

第七十三章不要多管閑事

於是四人同一具屍體,一起朝齊王府方向去了。

胡翟明顯心情極好,一路上蹦蹦跳跳。直走到門口,李元吉才從袖口抽出一個清月白蓮底紋的錢袋,丟在安子懷裏:“把你大哥葬了,自尋出路吧。”

不料安子撲通跪下來,磕磕絆絆地說:“齊王,您救的我,這命就是您的了……以後當牛做馬,安子義不容辭。”

李元吉麵無表情道:“我本就沒有救你的打算。我喜靜,府中人已經夠多了。”

還不等安子說話,胡翟頓時有些不滿地皺起小臉,跳腳將李元吉拽得彎下腰來,在他耳邊小聲說:“他,救了,我!”

一雙水汪汪的大眼裏寫滿了對他的控訴。

李元吉無奈,思忖片刻,道:“那麼你去禦醫坊找顧醫師吧,報我的名諱,幫他打打下手。”

安子大喜,又連連跪謝一陣,方才背著屍體轉身離去。

來來去去折騰了這麼一場,天都要黑盡了,用晚膳的時間也比平日晚一些。阿碧將飯菜熱好了端出來,胡翟一上桌,立刻驚喜地大喊:“蝦子!蝦子!”

她生在邊疆,對海鮮尤其上癮,不管她能直接吃到拉肚子。

興奮中,有一顆圓潤的黑珠子蹦出了領口。

這些天的順口溜一日沒少,胡翟說話也基本利索了,李元吉幹脆將那顆名貴的小珠子又打孔穿了一條繩,掛在脖子上作墜飾,胡翟喜歡得不得了。

李元吉執箸界限分明地給她劃出三隻大蝦:“不能吃多了,否則又要肚瀉。”

像隻小狗一樣,胡翟連連點頭,然後埋頭苦吃。

“吃完了給我係腰帶。”

“!”胡翟咬進嘴裏的半隻蝦啪嗒掉回盤裏,一雙柔軟的小狗眼頓時湧上委屈之色,引得阿冉阿碧紛紛笑起來。

歡鬧聲中,李元吉唇邊也跟著泛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白天無論再如何疲倦辛苦,回到府中便有明亮的燈光,有香熱的飯菜,有暖和的被褥。

更重要的是,有相伴的人。

那顆霜凍已久的心,終於迎來了獨屬於它的溫柔春天,慢慢開始解封了。

日子又平平穩穩地過了半月,幾場雨後,有催早的桃杏冒了枝頭。

宮中發生了幾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,最大的一件便是魏小公主因在閑庭湖見著六皇子打架而受驚頭昏,一病不起。

皇上聽後龍顏大怒,立刻下命將李朗燁軟禁於府中,直至臘禮之日,再不準外出。

李朗燁長跪於煌龍殿外,大喊冤枉,皇上仍閉門不見,還是母親柳氏親自來領了他去受罰。

而李世民引溫泉湯水供養閑庭湖的珍貴錦鯉,朝堂中好幾名文臣筆杆子齊搖,作了幾篇錦繡文章誇讚其德同化物、孝心可嘉,一時間稱譽滿堂,名聲竟比太子還要高些許。

消息傳到齊王府時,李元吉正檢查胡翟的習字,聞言輕輕歎了口氣。

各家自掃門前雪,哪管他人瓦上霜。當時在湖邊的,無一人不知這話有多麼歪曲事實。而背後這隻故意攪混水的手究竟是誰,目的何在,卻無從知曉。

另有一件喜事,阿冉竟不知該不該告訴齊王。畢竟皇上已在全鍾州張榜告示,天子恤明臣,將未劃分的胡地贈予了他,自成一段佳話。

這番猶豫下,阿冉等了又等,看主子沒有吩咐便靜悄悄退到院子裏,和阿碧坐在廊下纏幾組顏色各異的線匝。

纖絲柔軟,在少女白皙的手指間絞成一股又一股。

阿冉纏了一陣,忽然嘟囔道:“我這幾天來一直沒想明白,世子究竟是怎麼知道湖下有水道的?”

阿碧輕輕壓著嗓子說:“你傻了?齊王五歲那年……”

阿冉回想一陣,猛地瞪大雙眼,臉色轉而極度憤懣,“那個李世民,真是千刀萬刀殺了他都不解恨!”

一向溫柔的阿碧這回竟然沒有教訓她,唇角緊抿著,也是一副生氣的模樣。

從前李元吉與李建成交好。平日得了什麼點心、玩具,一定往他處送一份,久而久之,從夏入冬。

可有一次,李元吉入水,細密的寒水無縫不入,眼睛睜不開,他拚命撲騰著,卻喝進一口又一口飽含腥氣的水。

後來顧醫師告訴他,那條堅硬突出的水道相連之口,險些將他的膝蓋骨盡數磕碎。

水麵之上,傳來孩童嘻嘻哈哈的笑聲,朦朧而遙遠。窒息感從胸膛和鼻腔爆炸開,繼而狠狠攥住他的喉嚨,身體逐漸失去了掌控,耳邊嗡嗡作響,隻向著黑暗不停地栽下去、栽下去……

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死掉的時候,有人穿破水麵緊緊拉住了他,將他往水麵上托去。

他努力睜開眼睛,看到李建成焦急的神情,嘴唇不停開合說著什麼。

他冷極了,倦極了,再也沒力氣聽身邊的一切紛亂。

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,病去如抽絲,身上每根骨頭都在高燒時被烤得酥軟,隻有右腿的疼痛深入骨髓,宛如跗骨之蛆。

晝夜不休輪流照顧他的阿碧在榻前強忍淚水,阿冉更是氣得渾身發抖,一個勁地重複說“要叫老爺來瞧瞧”、“讓老爺給咱們做主”……

她們也不過是比他大一些的普通姑娘家而已。

誰料皇帝半月後竟親自到了齊王府來,左邊攜著太子李建成,右邊跟著李世民,後麵還有好幾個文臣史官,以及那日來叫自己的小廝。

李元吉不過看了一眼,就確定右邊那孩子便是將自己推下湖的人。

有人搬了五福捧壽軟椅來,李淵落坐在他榻旁,情真意切地詢問過他的病情,仿似昨日才得知他墜湖的消息一般。

直到場麵話說足了,李淵轉而指向李世民,道:“聽說是魏徹將你推下湖的,確有此事?”

李元吉點一點頭,平靜地回答:“是。”

那錦衣玉袍、高高在上的孩子立刻戲劇地大喊:“父皇,他信口雌黃!明明是他自己摔下橋去,我可連他一根毫毛都沒碰著!”

李淵唇邊泛著一絲笑,轉向李元吉:“你們各執一詞,孰是孰非,朕該聽誰的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