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章爭執

第七十一章爭執

李朗燁的手腕,兩人都用力非常,胳膊俱在微微打顫。

他聲音極低沉地喚了一聲:“六弟。”

李朗燁雙目赤紅、呼吸粗重,可終究還是慢慢卸了力。李世民又驚又怒,緩過勁來剛要破口大罵,卻被李建成摁住了肩膀:“二弟。若是受傷,額娘要心疼的。”

他剛從鞠場過來,還穿著一身寬襟窄袖的金紅短衣,頭帶將散發全部束起,越發顯得俊朗英氣。

李世民暗自咬牙,隻得把火氣發泄在下人身上:“你們都站著看什麼!今日若是化不出鯉魚,我砍了你們所有人的狗頭!”

李元吉向下看去,眼神卻驀地一亮,走向了那個抱著孩子的少年。

臨近除夕,各處宮殿都貼上了對聯和神像畫,幾點紅紫襯著枯幹寥落的景色,平添了些蕭條的喜慶。

李元吉在劉公公身後走著,分了點神,考慮著今年要不要讓阿冉阿碧去領些沒聲響的小煙花來熱鬧熱鬧。

畢竟多了個……小朋友。

他不想讓胡翟在第一年團圓的時候就感受出差異來,萬家團圓燈火下獨守紅燭,那滋味不好受。

兩人走到黃龍殿時,殿門緊閉,左右各站一名高大侍衛,身著親衛軍的軍服。

劉公公道:“魏大將軍還在裏頭,勞煩齊王等等。”

魏晟?李元吉點點頭,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袍子上有一塊濕漬。他今日穿的是竹青色緞袍,看起來更是明顯。

胡翟的口水……李元吉額角一抽。自打把胡翟救回宮來,他對這些事是越來越習以為常了。

又等了大約半盞茶,魏晟終於推門而出,左右侍衛緊忙跟上。他不過二十出頭,自砍下胡王一家三口的腦袋便直升親衛軍參領,如今都可以帶兵在宮內四處行走了。

然而見到李元吉,他仍是微微施過一禮。

李元吉少與他交集,回過禮後便大步走近殿內。

肅冷的寒風席卷入殿門,高台之上,眾人袍角獵獵作響。

擦肩而過的一瞬,魏晟微微偏過頭去看,眼神晦暗不明。不過短暫停留,他便邁步繼續向前。

大殿之內點著沉香,門一閉,香氣頓時濃鬱起來。李元吉繞過巨大的木質天下圖屏風,一撩袍跪倒在地:“參見皇上。”

他沒抬頭,上麵傳來奏折的紙張摩擦聲,緊接著李淵沉厚的嗓音便響在耳邊:“起來吧。”

李元吉目光低垂站了起來,靜靜看著腳下猩紅的毛氈。

“最近天寒,身子可還舒服?炭火足嗎?”

明明是溫和而體恤的問候,連對李朗燁都不曾做到這個地步,聽在李元吉耳裏卻頗有幾分諷刺意味。

自己的母妃是世家千金,舅舅更是如今北王,李淵以求掌控整個漢盛大地的東北部穩定朝政、奠定根基。越塹江而來的每封信都情真意切,既拿以往的兄弟之情作籌碼,又夾著隱約的威脅意味。

就是這九五之尊,苦口連連。

如今塹北一年比一年盛強,他倒又念起了還有自己這麼個人。

“都很好。”

李淵笑了笑:“你和你姐姐很像,看著都無欲無求。”

聽他談起姐姐,李元吉眼底滑過一絲冰涼,他輕聲道:“皇上謬讚了。”

客套得足夠充分,李淵攏了金黃衣袖,正色道:“想必你也知曉,胡地現暫無人接管,其東側與塹北接壤,麵積雖不足塹北四分之一,卻也是練兵養馬的好地方。正巧你今年滿二十,朕便將它作封地賞賜於你。”

李元吉聽得心中一跳,“父皇……這,恐怕要與舅舅商量。”

李淵沉聲笑道:“此等美事,他還能拒絕不成?再者,你舅舅是助我穩固國本、平起平坐的兄弟,哪還需要打商量?”

話說到這個份上,已經無從推脫。

走出殿門時,不知何處寒鴉在啼,映襯著逐漸蒼冷的天空,勾起無邊寒意。

凜風拂過李元吉涼薄的眉眼,掠過層層疊疊的烏青瓦岱,直吹到山巔的那一側去。

他心裏沉甸甸地立了一陣,轉而加快步子向下走去。

莫名的,他想趕緊見到胡翟,捏她軟乎乎的臉頰,然後看她傻氣又委屈的表情。

天冷肅寒。

穿過恢弘氣派的桂祥大殿,李元吉方行至一半,忽撞見了提著靴子急匆匆趕來的阿冉。

跑得太急,這樣的天氣少女額上都沁出了薄薄汗珠,見了他慌忙問:“齊王見過皇上了?”

待李元吉點頭,她沮喪地連連大喊:“什麼!我還念著齊王今日穿的鞋不夠上檔次,想著特意送來換,不能丟了臉麵!”

“哪那麼講究,”李元吉掏出帕子遞給她,“是小翟告訴你的?”

阿冉大大咧咧地接過絲帕擦汗,不甚在意地回道:“不是啊。六皇子沒去蹴鞠,路過府前跟我說的。”

李元吉雙眼微微一眯:“所以,小翟還沒回去?”

阿冉點點頭,正要說她兩句壞話,東邊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,驚得樹上幾隻鳥兒頓時撲棱棱飛起。

“成哥哥,你們這是做什麼!”李詩雨將繡絨團扇擋在麵前,纖細的手指用力到發白,聲音發抖,“光天化日,太失體統了!”

方才那聲高亢的尖叫便是從她嘴裏發出的,她身後跟著的幾個小丫鬟更是嚇得不輕,一個個低頭閉眼麵色潮紅,絲毫不敢朝那湖麵上看。

魏詩雨是當今刑部尚書之女,本家原姓何,但老祖宗是漢盛開國元勳,被賜了皇姓,隨後便一輩輩地發達下來,在朝廷中站穩了腳跟。

李建成剛跳下冰麵,不顧胡翟抵抗把她扯到自己懷裏,頓時麵色發僵,揚聲命令:“都別胡鬧了,趕緊把衣服穿好滾下去!”

一眾下人終於得了命令,渾身僵硬地爬上湖岸去撿衣服。

胡翟被李建成緊緊製住,再顧不得其他,氣憤至極地撲騰著對李建成又踢又踹,卻轉而被他一隻手抓住纖瘦的腳踝,再不能動彈,隻剩鼻子裏呼哧呼哧穿著粗氣,像頭小牛。

李建成瞧得有趣:“終於露出原形了,嗯?”

“太子殿下。”

淡淡的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