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三個人

門房緊閉,營造出來一個安全的氛圍。

隻有他們兩個在房間內,故淵固執地認為董池魚是個幻覺,對自己已經傻了的事情深信不疑。

但在董池魚的角度來看,故淵蜷縮在角落裏,光影透過窗扇滲透進來和塵埃交織飛舞,薄弱的光落在他的臉上,屬於百萬級的打光,將他的憔悴一一遮掩,隻剩下精靈般清透的五官。

他才像幻覺一樣如夢如幻。

董池魚一步一步走上去,打破幻覺,撿起地上已經放涼的飯,說:“故淵,你怎麼這麼難搞?”

故淵睫毛像蝴蝶翅膀顫抖著。

董池魚把勺子抵在他的唇上,“就當我死了,我死了你還要活著呀,你還要幫我照顧這屋裏的花花草草。”

故淵突然動了,他逐漸消瘦,身體纖弱,但還是拿得起沉重的劍,用力一削,削掉花盆這一半,動作利落到了沒發出什麼動靜,就了結了一盆鮮花的性命。

這讓董池魚意識到,故淵不是讓人痛惜美好事物逐漸消逝的孱弱之輩,他雖然不說話不吃飯,但能殺人。

董池魚咽了口唾沫,“故淵,我真沒死,但是你要是一劍削在我腦袋上,我可就真死了。”

故淵看她,開口嗓子沙啞:“沒有要照顧的花花草草了。”

沒有需要照顧的花草,他就不需要活下去。

董池魚捏著眉心,忽然想到一個主意,跑上前去捏他的手,說:“我收回先前那句話,故淵,我還活著,我捏你很疼對不對?”

故淵搖頭:“你是幻覺,捏我產生的疼痛是在意識中,不代表你存在於外部,不代表你是真實的。”

董池魚一聽、一琢磨、一品,“謔,你應該再進化一下,搞一個唯我論,認為隻有‘我’是存在的,其他一切包括整個世界都是‘我’的想象,董池魚是不存在的,世間是不存在的。”

故淵茫然:“什麼?”

董池魚古怪地笑了笑:“打個比方,太陽、你的存在,都建立在你的經驗、思想、感受和感官印象上,你沒有碰過太陽,但你知道那是太陽,這來源於視覺經驗和思想。”

故淵說:“我看見太陽了。”

董池魚:“你也看見了我,既然你的大腦會欺騙你我的存在,你看見的太陽又怎麼會是真實的呢?你在黑夜裏能看見東西嗎?顯然不能,是光滲透進你的眼睛,讓你看見,而光是怎麼出現的,是你想看見太陽,你還想看見我、想看見整個世界,於是這個世界出現了。所以隻有你的意識是唯一存在的。”

故淵怔怔地看著她。

董池魚問:“你要接受整個世界是假的?還是接受我是真的?”

故淵扭開頭,“你是假的,是幻覺,是我不想讓你死,所以你總跟在我身邊,勸我吃飯,隻是我自己不想死罷了。”

董池魚覺得這個人真固執,你明明想死的不得了。她清了清嗓子,大聲說:“故淵,看來是得給你下猛藥了!”

這在給自己鼓氣,因為她要幹一件事,她在解自己的衣裳。

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,故淵既然認為她是他想出來的幻覺,她所有的行為都受到他潛意識的支配。那麼,她脫下衣服就是他想看。

一件兩件落在地上。

董池魚的肩膀很潔白,身材玲瓏,總是在疲於奔走與生病中交替,沒有贅肉,小腹平坦,大腿光潔,肌膚因為有些冷而起的疙瘩,腳趾不自覺分開。不知何時吹進來的楊花沾滿肩膀,像飛雪一般地沾附,像瓊玉一般輕綴。

故淵眼瞳明顯放大了,他看見樹林和高聳的山峰,比任何一次看的都更真切。就像梨花一枝春帶雨,嬌美而令人憐惜。

他甚至退後了一步,衣襟已經被打濕,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。

屋內的氣溫在升高,光影再來回交替,人的臉色忽明忽暗。

砰的一聲,門被推開。

故淵猛地扯下衣服,一把裹住董池魚,側身一擋,將董池魚遮得嚴嚴實實。

曹君急匆匆走進:“董池魚,就算故淵傻了,沒必要把他毒死,別給他下藥呀!”

這個房間內有三個人。

兩個衣衫整齊,一個披了件外衫,赤足踩在地上。

董池魚當時是“啊哦”了一聲,沒想到有第三個人闖進來了,她腦海當中一時想不清自己是捂上麵、捂下邊,還是捂臉比較好。

自殺吧,換個世界重新活一回。她十分冷靜地想。

沒想到故淵傻雖傻了,反應依舊很及時,趕在曹君進來之前將她遮掩住。

這等溫紅軟綠的場景,曹君也不多見,他渾身都在打顫,手升起又落下,十分地無錯,他能透過故淵看見董池魚赤躶的雙足,部分小腿。

董池魚感受到灼熱的事情,腳丫動了動,尷尬地搔了搔頭:“大家都是朋友,這麼看不好吧。”

曹君嗓子嘶啞:“我沒把你當朋友,我想睡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,纖纖玉足露出來,這個時候不看,真當我是正人君子嗎?”

董池魚:“問題是,腳有什麼好看的,一看你就沒穿過涼鞋。”

故淵換了個姿勢擋的更嚴了,連腳都看不見了。

董池魚心平氣和地說:“故淵,我隻是你的一個幻想,別人是看不見的,你為什麼急著用衣服把我裹起來?”

故淵沉重地呼吸。

董池魚:“你如果覺得我已經死了,你可以把衣服放下來,讓曹君看看我。”

故淵緊緊摟著她,像是要把她用力碾碎一樣。

她下顎抵在故淵的肩膀上,看著發愣的曹君,輕輕一笑:“男人的占有欲戰勝一切,早知道就不廢話了,故淵,可以吃飯了吧?”

故淵:“出去!”

這是他對曹君說的。

曹君握緊拳頭,深吸一口氣,轉身離開。他的心非常的燥,騎上了馬,身體還在不斷有變化,他急於宣泄,來到春意樓前,看著已經改換門庭的秦樓楚館,不由得罵了一句:“該死的董池魚。”

她一番大刀闊斧的改變,讓他連最後一個宣泄的地方都沒了。

那一天,曹君胡亂地睡在了某個紅顏知己那,還是旁人養的外室,他滿腦子都是董池魚,甚至有一些後悔在春意樓的那個晚上太要臉麵了,否則董池魚至少和他有溫存的一夜。

可他那麼驕傲,不想被董池魚戲弄。

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,他仿佛看到董池魚輕慢玩味的眼神,“真奇怪,你戲弄了那麼多女人,轉頭來卻厭惡自己成為一個玩物。”

那個想象中的聲音令他神魂顛倒,天旋地轉。

他倒在床榻上,緩緩地閉上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