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1章 一眼萬年

董池魚想阻止草魚,但草魚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澗。

她肩膀疼的厲害,走一步扯一步傷口,最後癱在地上,大口大口呼吸,真的好疼,整個人疼的要炸開了,肩膀上的傷口處還殘留弓箭粗糙的小木刺紮進肉,隨著動作傷口的肌肉湧動,紮得更深,就好像一把燒到發紅的小刀在骨頭上劃來劃去。

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傷在肩膀處,但凡涉及到內髒,她就死翹翹了。

草魚包紮的太粗糙,需要重新處理傷口。

她趕緊從藥店拿出來一瓶止痛藥服下,接著拿出紗布、消毒水、鑷子等等。

傷處理起來很麻煩,穿通傷傷口較深有兩個傷口,中間有個竇道相連接,一般竇道是在皮下組織中的,易形成表麵傷口好了裏麵還有膿液的,如果形成了這樣的傷口,細菌就容易在裏麵滋生,形成局部感染。

現在最要緊的是消毒,整個過程異常痛苦。

董池魚臉色蒼白,滿頭大汗,恍惚間想起了自個剛穿越來,在破廟裏一針一針的縫傷口。

那個時候好歹有故淵。

她眼睛一閉,一狠心,扒開爛肉把裏麵充分消毒,疼的差點咬碎牙齒。

緊接著拿出針線消毒開始縫傷口,前麵的傷口還好,後邊的傷口縫起來很費力,在這樣神經緊繃的情況下,止痛藥好像沒起到效果,她不敢吃太多,忍著縫完了。然後找出吊瓶,給自己打了消炎針。吊針對身體不好,但她著急恢複,深山野林也怕自己發高燒。

董池魚精疲力盡,蜷縮在從前的洞穴深處,將野草蓋在身上睡過去,睡的並不熟,時不時睜眼看一看吊瓶,等著最後一次醒了,吊針都回血了。

她趕緊拔了針,爬起來晃晃悠悠地往出走。

天都暗了,太陽漸漸西沉,已銜著西山了,每棵樹都染上初冬的寂寥,重重山嶺都披覆著落日的餘光。

董池魚下山,在樹木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,滿地落葉,露水腐蝕下,侵蝕下逐漸凋零、殘傷,千嶂籠罩在蕭瑟陰森的迷霧中,上空的烏雲則像是要壓到地麵上來似的,天地一片陰沉。

她必須要在天徹底黑下來前,找到丟失的夥伴。

上山下山這條路,走過無數次,這次最驚險。

走到一半的時候,他們在半山腰相遇了。

故淵背著曹君,把劍當拐杖拄著,劍鞘上麵沾好多泥,他腳步沉重,一步一挪,一點動靜抬起頭來,動作很慢,似乎連抬頭的力氣都要沒有了。

兩人還是對視了一眼,那一眼在黑暗中看的不真切,相顧無言。

董池魚飛快跑下去,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搬下曹君,讓人把大半的重量壓在自個身上。

故淵沒了外部壓力,晃悠了一下,手腕青筋暴起,緊緊攥著劍,支撐著地麵,這才沒倒下。

他什麼都沒說,一下一下的往上爬。隻有自己爬到安全地方,董池魚才不至於回來再拖他。

董池魚扛著曹君,一用力傷口就裂開,她死死盯著故淵的背影,愣是撐了下來,爬上到洞穴附近,故淵高大的身影轟然倒地,她先是把曹君拖進洞穴裏麵,接著又來拖故淵,讓兩人並排躺著。

曹君身上有兩處貫一穿傷口,都沒處理,鮮血流的整個褲子都被染濕,董池魚先處理他,給他上了吸入式麻醉,接著消毒清理,避開血管神經肌腱,擴張傷口,檢查內部損傷情況並取出異物,探查受損部位的情況,檢查各種血管神經肌腱,縫合清理汙染組織,最後縫合,動作流程先前一致,打上吊瓶就算結束。

她再檢查故淵,檢查有無骨折,檢查有無傷及大血管。

好多傷啊,舊傷已經愈合,在同樣的傷口上又添新傷,新傷舊傷,累積疊加,他就像個小豹子一樣,渾身都是疤,這才短短幾個月呀。

他的眼下都是鐵青,身上隻剩下肌肉,腰消瘦的隻有一尺八,一雙白嫩的腳磨的血淋淋,靴子底部都磨薄了。

董池魚他處理完傷口坐在一邊,雙手捂住了臉,低聲咒罵:“這幫王八蛋啊,掙命似的要把你帶走,就是這麼對待你的?”

“嗯。”故淵閉著眼睛輕聲回答。

董池魚聽見動靜,趕緊看向他,本來有一肚子的話,一出口便是幹巴巴的一句:“這麼快就醒了?”

故淵緩緩睜眼,眼瞳黯淡無光,眼角都是血絲,“不敢久睡。”

董池魚拿出安眠片給他,“睡吧,我在這。”

故淵幹吞藥片,看了董池魚幾眼,藥力上湧,眼皮子重如千金,卻不肯睡,一味看著董池魚。

董池魚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欲言又止,問:“你有什麼想說的?”

故淵動了動喉嚨,低聲問:“你和曹君成親了嗎?”

董池魚沉默了會,輕笑一聲:“沒有。他曹君名滿天下,才色兼備,但並非無可替代。我董池魚才是天底下唯一一個特殊的女人,何必急著在一棵樹上吊死。天底下的樹那麼多,我要多試幾棵樹。”

故淵矜持地點頭:“這樣也好。”

董池魚問:“那你能睡了嗎?”

故淵點頭,眼睛一閉便睡了過去。他好像掉入了一片海裏,海水又涼又深,人溺在其中,並不覺得痛苦,所以不知不覺就落得很深。

他在海水裏泡著身軀一日複一日的腐爛,陽光照射不進來,隻有無盡的黑暗陪伴著他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他依稀聽見了有人說,眯著眼睛向上望。

陽光照在水麵,波光粼粼,一隻手從水麵上緩緩往下伸。

故淵看著那隻手,圓潤的指尖都帶著光。

他不由自主的去抓,那隻手帶他脫離了海底的幽暗,光滲透在臉上,腐爛的身軀好像能開出一朵花。

“你鬆開我的手,我要摸摸你的額頭有沒有發燒。”董池魚失血過多,疼痛難忍,靠在牆壁上睡了一覺,醒來後便檢查他們兩個的身體情況。曹君發起高燒,她給喂下退燒藥。再來檢查故淵時,故淵一把握住了她的手,睜開呆滯無神的眼睛,好像個木偶人。

她叫了好幾聲,故淵才漸漸回過神來,鬆開董池魚的手。

董池魚的手落在他的額頭上,溫度正常,“沒發燒,你這個身體素質是真強。”

故淵病怏怏地應了一聲,問:“你怎麼樣?”

董池魚說:“我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