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脫靶一次,用了六箭才分別命中。
然後第三關是一方水池,池中水流入木桶,待木桶水溢翻轉,則帶動身前倒垂的三個拳大鐵環同時擺動一次。當三個鐵環成一條直線時,箭支必須同時穿過,命中目標。可想而知,難道很大。
那人一箭射出,卻隻穿過兩個鐵環,被第三個擋下。流水再次倒入木桶,等待水溢桶翻。第二箭射出,雖然命中目標,卻隻穿過一個鐵環。
壺中箭支用盡,鑼聲響,那人退場。督賽官員收其黑木牌。那人對著場中之人行禮,道聲珍重出得大門。
縱觀複賽,三關之妙設計精巧,難度之大,足以看出雪國這次比武並非華而不實的噱頭。
第二人進場,似乎過於緊張。頭兩箭統統射偏,好不容易到了第二關,再次出現差錯。壺中所剩箭支,已不夠完成比賽。鑼聲響起,他亦退出場外。
玉椿始終注視著場內。直到進行到第七個人,才漸漸明白其中規則。側頭一望,左右均都肅目,不敢懈待。場中一片靜寂,人人自危。
半日過去,左側所坐之人所剩無幾,全部通關者不過三人。
隔壁爭鬥聲聲,兵刃乒乒乓乓。而這裏,宮漏聲脆,比賽同樣緊張激烈,卻寧靜出奇。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淘汰出局,人人變得緊張。
華嚴出場了。
“這個人太像東子叔了。”玉椿頓時眼睛一亮,精神一振。隻見華嚴就位,從容不迫,伸手卻取出兩支箭來。玉椿大感奇怪,“難道兩箭齊發?”
華嚴取箭雙手用力,將箭從中折斷。頓時全場嘩然,深感不解。十一個目標,十三支箭。允許兩次失誤,為何他卻放棄兩次機會,斷了退路。
全場嘩然之時,玉椿熱血沸騰,全身一顫。“沒了退路?隻有這樣才能保證,全力以付,一擊必中。盡管一箭未出,他已經勝了。”玉椿想為他鼓掌,覺得他更像啞口的邳兵,燒斷棧道,人在城在,人亡城不亡。
前麵十個目標一氣嗬成,華嚴取出最後一支箭,淡定從容。水流入木桶,嘩嘩聲響,正當水桶翻轉,三個鐵環欲成一線,箭離弦而出。順利貫穿,命中靶心。
“好……”玉椿大叫一聲,拍掌喝彩。這一聲叫好,感染他人,場中第一次爆出喝彩。華嚴微微抬頭,匆匆看了一眼綠毛怪物。
玉椿的這聲喝彩,將似要凝固的空氣冰釋。場中之人稍有喘息。督賽官員幹脆命人擊了鑼,暫停休息。
眾人紛紛趁機跑到射場,圍著那令無數人折道而返的鐵環。池中水依然不停,每過一會兒,水桶自然翻轉一次。已過關的那幾人也圍上前,為他人傳授心德,吸引大批人前往。
玉椿也欲過去,卻見華嚴來到自己身前。“謝謝為我鼓掌。”
玉椿吃了一驚,原來這個華嚴竟是一口景天語。華嚴一笑,“三小姐將你的一切告訴了我。我們是一起的。”
玉椿一怔,隨即一笑,“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。”
“你的授業恩師嗎?”華嚴坐下,還是微微一笑,“這也是三小姐說的。”
玉椿連遭搶白,甚感氣惱,說話毫不客氣,“那麼你又是誰?”
“華嚴,邳國士兵,駐守啞口。”
“嗬嗬……”玉椿再次一驚,卻發出聲聲冷笑。啞口關一戰血流成河,一萬將士命喪城頭。這人苟活偷生,還大言不慚駐守啞口。
華嚴一怔,“為何發笑?”
“啞口一萬將士,名垂千古,與城同在。”玉椿凜然一怒,“而你,不配。”
華嚴頓怒,一把抓住玉椿衣襟,怒吼,“你……”愧對同袍,雖怒卻無言。玉椿冷眼相看,甚為鄙視,昂首示為不服,“恩師洛東,至死都不願出穀,要與啞口同亡……你不配與他們齊名。”
“洛東?”華嚴的手漸漸鬆開,眼中淚光閃閃,“洛東是你師父?”顯然,他也熟悉這個名字。
玉椿將他推開,任他癱坐於地。憶及啞口數月,也忍不住淚流滿麵,摭了麵具抱頭痛哭。
場中鑼聲,眾人陸續回到座上。玉椿拭幹眼淚,將麵具戴好,不再說話。旁人回來,見華嚴坐地,均感奇怪,離的遠遠的不曾靠近。
比賽依舊繼續,玉椿卻無心去看,呆呆坐著,腦中亂七八糟,湖天海地。
“真正的射手,弓與身體一體,箭與眼睛一體。運用自如,眼到箭到。將弓視為你的一部分,視為你的第三隻手臂……你拉弦的時候,要去想,不是弓,是手臂。力道用過了,斷的不是弓,是手臂……那樣你便會知道,使多大的勁才是為合適,才能將弓的力量發揮極至,又不至折斷。”華嚴突然開口,輕言細語。“聽三小姐說,你折弓無數,百鈞弓也不堪一拉。下麵的那弓最多三十鈞,不要再折了。”
玉椿心中一動,這正是他為之困惑的。想問,“怎樣才能合為一體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