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來的時候,藍景遲的四周隻剩下了殘垣斷壁,他在一片廢墟中掙紮著爬起來,蒼瀾和淳於魅都昏迷在一邊,神龍早已消逝了蹤影,隻有那個渾身漆黑的狼人還充滿警惕地站在他身邊。
“潘……”藍景遲呼喚著背對他的狼人,那個漆黑的身影渾身冒著熱氣,就像在紫巔城外被瑞法墨的業火燒過一樣。他不想再失去潘,不想再經曆那樣悲傷的一幕。
不過這一次,潘的幻魂護住了身體。雖然被轟雷擊中,但是沒有太嚴重的傷痕。
“主人。”潘回過頭,三兩步跨到他身旁,“巨門神殿已經被摧毀了。”
藍景遲看了看四周:“璃鏡呢……她在哪?”
潘沒有說話。藍景遲深吸一口氣,拖著渾身是傷的身軀一步一步向淳於魅那裏靠近。他看見,在她身邊,一隻冰藍色的鳥兒輕輕地蹭著她,如同看著自己的主人一樣。她手中緊緊握著天夢笛,墜星笛在她腰中好好地插著。
突然,濯冰雀長鳴一聲,殘破的巨門神殿中刮起了猛烈的狂風。藍景遲吃驚地向四周看去,蒼瀾和淳於魅都還沒有意識,能夠喚起狂風的,就隻有璃鏡了!
“主人小心,剛才的雷擊已經將這座城鎮完全擊毀,天璿祭司的法陣也已經崩潰,但是天璿祭司本人還沒有死亡,現在看來,她還有作戰的能力!”潘的聲音回蕩在耳際,藍景遲非常想把淳於魅和蒼瀾喚醒,但是無論他怎麼高喊,他的聲音總是傳不到兩人的耳中。
“不行……剛才……幻魂消耗太大了……”藍景遲胸口一陣劇痛,他咳了兩聲,倒在一塊堅石邊,“這個時候如果被遭到璃鏡的偷襲,基本上就是全軍覆沒了……”
這時,藍景遲突然發現狂風小了很多,藍景遲四下裏望去,沒有發現任何異樣,但是空氣中的魔魂也開始淩亂,那些氣息已經失去了統一的攻擊性。
“主人,我感到了一種熟悉的魂力。這不同於魔魂,也不同於幻魂,是一種獨特的存在。”潘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,它集中起所有的精神力量關注著四周的情況,漆黑的幻魂在它周身縈繞,甚至連藍景遲和淳於魅都被包圍在了裏麵。
“景遲。”然後,一個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。藍景遲呆呆地愣在那裏,雖然他已經知道了這一刻早晚會來,但是要坦然麵對,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。
“景遲,不要害怕。”他繼續說著,仿佛是在安撫自己受驚的孩子。
“父……親……”藍景遲喃喃地喊了出來。是牧塵的聲音,那個在紫巔城外被燒死的牧塵,竟然又重新出現了。
他緩緩地從遠處向他走來,他周身縈繞的銀白霧氣將他的身形籠罩得朦朦朧朧,一切的存在都仿佛夢境一般。
然後,藍景遲看到了他右手手臂間纏繞的黑霧魂鏈,以及左手間緊握著的,那把還滴著銀白鮮血的鳳翼巨劍。
“左楓,最後你還是選擇了藍景遲。”璃鏡的聲音飄忽不定,但還是能夠聽出她的虛弱和無奈。
“對,我會選擇景遲,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嗎?”左楓扶起已經倒在一邊的璃鏡,溫柔地說道,“為什麼你還要想方設法殺死他呢?”
“因為我想……在你來之前……就把他們都扼殺在我創造的世界裏……”璃鏡的聲音已經極其虛弱了,“但是……他還是……”璃鏡痛苦地搖了搖頭,她撫摸著左楓的臉頰,無奈地說道,“他和你,真的……很像……”
然後,風中的魔魂有一瞬間幾近消失,藍景遲隻看見在那片銀白的霧氣當中,星星點點的熒光慢慢升上天空。寒風吹拂在臉上,藍景遲似乎看到了璃鏡那充滿悲傷的麵容。
“景遲,你還是來這裏了。”左楓的麵容,藍景遲已經幾乎認不出來了,隻能憑借著聲音隱約聽出,他就是赫裏山腳下的那個牧塵。
“父親……當姐姐告訴我,你就是最後的天樞祭司的時候,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遇到你。但是……為什麼是在這樣的時候,這樣的地方……”
左楓慢慢俯下身,蹲在藍景遲身邊,像在牧家的時候那樣揉著他的頭發。然後,他溫柔又充滿寵溺地說:“諾兒都告訴你了,我也就沒什麼說的了。你要做的,和我要做的一樣,所以我支持你,會幫你一直走到最後。”
藍景遲看著左楓閃爍著光芒的眼睛,似乎明白了什麼。
“張天師和冷軾,他們……都死了嗎?”
左楓歎了口氣,無奈地點了點頭。
“冰域之外,我們的力量是很弱的,就像當初的榮天。我又被冠上了黑魔法使的名號,所以非常簡單地就被瑞法默用暗魂操控。”提起這件事,左楓還是充滿了遺憾。
“父親,你還能變回以前的父親嗎?”藍景遲看著左楓已經完全陌生的臉問道。
“我一定會讓你看到,我變回以前你所熟悉的牧塵。”左楓的話語中充滿了溫柔。然後,他將自己的鳳翼長劍放到藍景遲身邊,默默地把他的手覆在劍柄上。
“景遲,現在,我就把無盡之刃交給你。”左楓話音未落,他們周圍就已經開始飄起晶瑩的雪花。無數落雪在他們身邊跳舞,就像叢林中那些跳動的精靈。
“父親,你……”藍景遲突然感覺周身的傷痕已經開始慢慢愈合,自己也開始慢慢恢複力氣,就好像……就好像左楓在把屬於他的力量全部傳給他一樣!
“別說話。”左楓銀白的發絲在空中飛舞,那些飛雪也在他身旁轉圈,“你一直都想成為一個合格的馴獸師,今天,你將會是整個亞夏有史以來,最偉大的馴獸師,與最偉大的劍客!”
藍景遲突然感到手臂上的鎖鏈開始跳動。他急忙撩開衣袖,隻看到了一片黑得很純粹的霧氣,其中滾滾湧來的幻魂力量深不可測。
“馴獸師……這就是……馴獸師的幻魂……”藍景遲呆呆地望著手中的黑霧魂鏈,如獲至寶。
“景遲,你可以去找冰之琉璃了。”做完這一切的左楓長出一口氣,如釋重負地坐在地上,指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宮殿道,“那裏,就是我的貪狼星殿。我累了,先回去了。來貪狼星殿找我,我還有話要說。”
藍景遲還想再說什麼,左楓的身影已經慢慢消失在了殘垣斷壁之中。他的聲音一直圍繞在藍景遲身邊。
我的兒子,你永遠是我最驕傲的兒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