旆麝保持著握劍的姿勢,麵對房門站立著,雙眼空洞地看著前方,微張的嘴仿佛要喊出一句什麼,卻已經在說話之前被割斷了喉嚨。
藍景遲退了出來,轉身盯著王倪。
“他是住在這裏的客人之一,我見過他。”藍景遲幽幽地說道。
“恐怕不止見過這麼簡單吧?”王倪笑道,“否則,他怎麼會包下整座旅館,偏偏讓你們和他一起住在裏麵呢?”
“萍水之交,但是他和我們聊得來,所以也沒趕我們走。”藍景遲隨便找了個理由,“我們在他來之前,就已經住在這裏了。”
王倪看了眼藍景遲走出來的房間:“那他們呢?也聊得來?”
藍景遲回頭,隻見洛晏和檀傾站在門口,看表情大概是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。
“大人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們的事情,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。”藍景遲沒心思和他多費口舌,“還有,你的士兵,難道見個死屍就嚇得趴在地上起不來?”
王倪瞥見地上還在發抖的跟班,厭惡地踢了他一腳:“起來,別給我在這丟臉!”
“大人,希望你能查到殺死他的真凶,還他一個公道。”藍景遲說完就向自己的房間走去,王倪卻不依不饒地攔住了他。
“等一下。你住在這個房間?”王倪指著藍景遲的屋子問道。
“對,怎麼了?”藍景遲側過臉問道。
“那麼,兩位姑娘是住這,旆麝是這,檀傾、洛晏、竹桓分別是這三個,那麼——”王倪指著左凜的房間,“這個房間裏,住的是誰?”
藍景遲表情沒什麼變化,心裏卻是一個咯噔。這下不妙,若是說房間裏沒人,那剛才檀傾洛晏從那裏出來又是怎麼回事?若是有人,那住的是誰呢?
“大人,檀傾可以住一間屋子,為什麼我就一定要和妹妹住一個屋子?”淳於魅不慌不忙地說道,“這是我的房間。”
“哦?”王倪走了過去,“怎麼和這位公子離得那麼遠?”
“我生來喜歡寬大的屋子,這幾間都太擠了。我是定下之後才決定搬到那邊去的。大人不會連這個也要管吧?”淳於魅不無輕蔑地看著王倪說道。
“不不不,本府隻是習慣看清楚一點罷了。”王倪拱手道,“既然這樣,那就不打擾各位休息了。旆麝的死因,本府自當查明,還請幾位留在客棧,不要擅自離開。”王倪說著走上了三樓,經過左凜的房間時,又說道,“姑娘的房間還真是清爽。”
王倪沒有多留,自顧自地上樓去了。後麵跟著的侍衛依舊有些顫抖,一瘸一拐地爬上了樓梯。
“他發覺了。”藍景遲推門進去,“他知道那不是你的房間。”
“那怎麼辦?左大人這下難道就回不來了?”檀傾捏著袖口,焦急地說道。
“不會,他的房間在三樓,況且就算是刺史,也不會隨意進別人的房間。”藍景遲道,“倒是旆麝的死狀,看這樣子像是已經死了很久,屍體已經散發出腐臭味了。”
“怎麼樣?王倪走了?”窗口忽然有人問道。藍景遲打開木窗,原來是竹桓貼在那裏說話。
“你們怎麼知道在我這裏?”藍景遲讓開一道縫,左凜和竹桓翻身進屋。
“檀傾在桌上留了一張紙,寫了一個‘藍’字,我就知道了。”竹桓解釋道,“怎樣,他說什麼了?”
藍景遲看到了檀傾和洛晏臉上的難色,便將旆麝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們。竹桓當即怔在了那裏,立刻想要去看旆麝的屍體。左凜攔住了他,原因很簡單,外麵馬上就會出現許多官兵,現在出去無異於暴露自己。
“璃鏡已經開始行動了,可我們卻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裏。”竹桓抱著手臂氣餒地說道,“還有那個王倪,他就是來和我們作對的!我看,我上去殺了他得了!”
“不要衝動!”藍景遲立刻說道,“你殺了王倪,肯定又會有另外的刺史來,這樣對我們更加不利!”
“那你要我怎麼辦?!”竹桓大吵起來,“難道在這裏,等璃鏡把我們全都殺光?!”
“左大人,王大人請你去樓上議事。”門外忽然有人扣了扣門,輕聲說道。洛晏一皺眉,將左手伸進衣間,慢慢走到門邊,用右手將門打開了一條縫。是那個跟著王倪的侍衛,洛晏轉身出去,輕掩上門。
“什麼左大人,這裏是藍大人的房間,左大人已經過世了,你不知道?”
“王大人叫小的這麼傳話。現在傳到了,小的就先告退了。”侍衛說完,拱了拱手就回樓上去了。洛晏將左手從衣間拿出來,看著侍衛消失在視線中,才轉身進門。
“既然都已經這樣了,那就沒什麼好裝的了。”左凜取下鬥笠,“走,我們去會一會那個王倪!”
“大人,不可……”竹桓阻止道,“我們還不知道王倪的底細,現在冒然上去,唯恐他就是璃鏡,大人可就危險了啊!”
“怕什麼,有這麼多人陪著,要殺我,恐怕她也得半殘!竹桓,你留在藍大人的屋子裏看著。”左凜嗬嗬一笑,“藍大人,請隨老夫走一趟!”
藍景遲點頭,拿起骨刃跟在了左凜後麵。
“嗬嗬,左大人別來無恙啊!”王倪抱拳作揖,把左凜迎進了房間,“勞煩這麼多人陪著,左大人也不覺得慚愧?”
“哼,什麼亂七八糟的,讓我們大人上來,有什麼事,快說!”竹桓搶先一步說道。
“影,關門。”王倪對左凜做了一個“請”的姿勢,轉身讓那個侍衛關上房門。那個叫影的侍衛關上門就離開了,門外的藍景遲等幾人跟著走進了房間,站在左凜周圍。
“左大人,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假說自己已經死了。”王倪輕語道,“其實,我和大人一樣,也記不清自己是從哪裏來的,隻知道來這裏,接替大人的位子。”
左凜揚了揚眉毛,他忽然有些明白王倪接下來將要說的話了。果然,王倪想的幾乎和他一樣,也想要將璃鏡引出來,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何而來,又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城鎮裏。
“既然如此,那我們就沒必要躲著王大人了。”左凜道,“隻是不知,王大人要怎麼處理旆麝的事?”
“我已經讓影回府裏了,他會帶著侍衛來。不過我不想把這件事公布出去,大人如果要去看旆麝的屍體,一會兒我陪大人去,之後我們就把他埋葬在客棧後的樹林中,還請大人回避,不要讓外人看見你。”
“好,那我們就先去旆麝的房間。”左凜站起身,“王大人要找的是哪些人?不會隻是普通的侍衛把?”
“當然不會。”王倪推開門,“相信大人還記得,你府上有幾個武藝不下於麵前兩位的都尉吧?我要找的就是他們。”
左凜點點頭,心裏已經有數了。他在刺史府中的心腹是竹桓、旆麝、洛晏、檀傾四人,但還有三位執掌府中兵權的大小都尉,分別是翼墨,晟淮和朧鐮。左凜在職的時候,待這些手下的人一直都有區別,除了自己的心腹,其他的人一概不直接接觸,而是由竹桓四人傳話。不過,雖然與那三人沒有直接的接觸,左凜卻對他們了如指掌。
比如翼墨擅用槍,脾氣和竹桓一樣很暴躁;晟淮不用武器,他的武功可以說是所有武職人員當中最好的,也和旆麝一樣平易近人;而朧鐮,他用的是一柄鏈錘,而且不怎麼喜歡說話,陰沉如洛晏。
下樓到旆麝的房間,左凜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。他輕輕推開緊閉的門,就看到了旆麝舉劍迎敵的樣子。
檀傾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。她還沒見過旆麝的死狀,心裏一直不願看到,可還是忍不住跟著左凜一起下來了。
“大人,節哀。”王倪說道,“隨後我們會安葬旆麝,大人若是沒什麼事了,就請回吧。”
藍景遲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旆麝的屍體,確定沒有落下什麼之後,朝左凜點點頭,帶著淳於魅和蒼瀾準備回房間。
接觸到房門的一刹那,藍景遲想起了一件事情。
“竹桓不是在裏麵嗎?他聽見我們下來,怎麼不出來?”藍景遲心中一驚,蒼瀾已經搶先一步衝過去踹開了房門。
竹桓還端坐在裏麵,隻是他的兩把板斧已經散落在地上,腦袋無精打采地低垂著,手中還拿著一隻茶杯。
“竹桓!”洛晏撥開蒼瀾就要衝上去,被檀傾一把拉住。
“別去,他是中毒死的!”檀傾的聲音顫抖卻令人無法違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