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蝶鳶夢境,藍景遲的麵色顯得十分沉重。琉夢一直在對他說對不起,藍景遲隻是揮了揮手,沒有任何言語。
“離開這裏吧。姐姐會在蝶鳶杖裏看著我,隻要它在我身邊,姐姐就在我身邊。”藍景遲看著已經化為烏有的文曲殿,起身向前走去。
淳於魅和蒼嵐說的話,他都沒有認真去聽。他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,隻想自己靜靜地想一些事情。
牧鳶竟然是天權祭司,牧鳶在夢境裏告訴他,她的父親也是以為偉大的祭司,那麼在接下來的三個祭司中,他肯定會碰到牧塵。
雖然牧塵已經死在他麵前了,但他知道,被瑞法默燒死的隻是牧塵,不是左楓,他身為埃索祭司的另一個身份還活著。
藍景遲不知道自己再一次碰到牧塵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,養育自己十八年之久的父親,最後竟然要和自己生死相搏。
再一次仰望星空,七星之中仍然隻有三顆閃爍著黯淡光亮的星星。現在,隻有劍客、馭龍者、詠悼者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。
馴獸師牧塵死了,隱士鍾離影死了,天師張寇橫、鬼蠱者冷軾也被瑞法默殺死了。七職階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,藍景遲突然有一種自己已經無法再繼續守護亞夏的感覺。
他要緊了牙齒,頂著寒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。他解開了幻魂的庇護,也拒絕了淳於魅守護陣的保護。他期盼著刺骨的凜風把自己吹得冰冷,連心也一起冰冷。
他不想再承受心痛了。
越往北走,越接近聖域威特安。這是藍景遲唯一知道的線索。他們隻能沿著腳下的路向北方走去。
越來越強大的幻魂不斷衝擊著藍景遲。他知道,自己將要接近下一位祭司的宮殿了。
沒有幻魂和守護陣的保護,藍景遲很快就被強大的幻魂衝擊得遍體鱗傷。但他依舊頂著寒風,眼中充滿了堅定。
他的心還沒有變得冰冷,就讓這風雪來得更猛烈些吧!
“景遲!”淳於魅無法理解他的固執,衝上去在他周圍支起了守護陣,“你這又是做什麼?難道不想拿到冰之琉璃,不想完成鳶兒的願望了嗎?”
“就是想要完成姐姐的願望,我才這樣頂著風走。”藍景遲站在風雪中,緊緊地捏著拳頭,捏得指尖發白,捏得指甲嵌入肉中,留下腥紅的鮮血。
“聽著,廉貞殿那裏有強大的星魂,而這裏又有強烈的幻魂,我認為是有幻魂師在這裏,或者說——”蒼瀾頓了頓,看著藍景遲呆滯的眼睛,“是七職階的創造者,在這裏。”
“創造者?!”琉夢驚道,“就是說,七職階是埃索人布置到亞夏的?”
“不光是亞夏,就連尤藍的七職階,恐怕也是他們布置的。”蒼瀾指著遠處的山峰,“那裏,就是幻魂的源泉。”
那是一個冰封的火山口,上麵冰雪覆蓋,還有鳥群在盤旋著。藍景遲將蝶鳶杖背在身後,終於沒有化去籠罩在身上的守護陣。
“那就走吧。”藍景遲道,“能呼喚神龍嗎?”
“我試試。”淳於魅在剛才的戰鬥中消耗了比較多的魂力,現在要將神龍實體化,的確有一些困難。她吹動天夢笛,努力在呼喚神龍的時候不讓藍景遲他們的守護陣瓦解。
天空中隱隱泛起陣陣驚雷,藍景遲看見一條渾身長滿鱗片,頭上有著長長觸須的蟠龍在遠方的天空中慢慢顯出了真身。
淳於魅已經是滿頭大汗了,她吹奏的曲子不再像往常一樣柔美悠長,在藍景遲聽來,這樣的曲子根本就是有氣無力——淳於魅已經沒什麼力量再呼喚神龍了。
喚龍笛聲突然停了下來,天空中神龍的影子也慢慢消失了。
“魅,你怎麼了?”蒼瀾趕忙抱起淳於魅,發現她渾身滾燙,手中緊緊握著天夢笛,急促地喘著氣。她趕緊將淳於魅平放到地上,淳於魅突然發出一陣吃痛的悶哼。
蒼瀾一皺眉,將手搭在她的脈搏上。
“幻魂……我幾乎感受不到她幻魂的存在!”蒼瀾驚叫出來,“怎麼會這樣,究竟發生什麼了?!”
藍景遲仿佛猛然驚醒一樣。他看著無比虛弱的淳於魅,突然發現,她在被風中的幻魂不停地衝擊著,根本沒有任何防禦!
“魂鏈加護!”藍景遲猛喝道。纏繞在他腰間的鎖鏈飛快地向淳於魅飛去,在她身體周圍展開成一個漆黑的網。
“恐怕她是將守護陣都給了我們,她自己卻被暴露在外麵,沒有一點防禦。”藍景遲調動體內的馴獸師幻魂,緊緊將鎖鏈圍繞著淳於魅。空氣中攻擊過來的幻魂擊打在黑色鎖鏈的守護陣上,就像一刀一刀砍上去一樣,那些痕跡觸目驚心。
琉夢試著將守護陣解開,瞬間就有一道幻魂打來,劃破了她的右臂。
“怎麼會這樣……”琉夢看著守護陣中已經昏迷的淳於魅,驚訝地說不出話來。
“不,恐怕還有什麼壓製著她。”藍景遲道,“魅姐姐不會這麼輕易就被幻魂的攻擊擊垮,一定還有什麼,在無形中控製著她的力量。”
藍景遲望著遠處的火山,仿佛能看到那些古怪的鳥兒,張牙舞爪地在嘲諷著他。
“幻魂……”藍景遲若有所思,“火山?冰域的人不應該都在冰天雪地裏嗎,怎麼會生活在火山頂?這是這位祭司的特別之處麼?”
“照顧好魅姐姐,我去看看。”藍景遲留下魂鏈,將潘從骨刃中召喚出來,跳上它柔軟的後背,一路向火山口疾馳過去。
那些怪鳥的模樣漸漸變得清晰起來,它們都長著很不尋常的樣子,人頭鳥身,各種不同顏色的羽毛,不同大小的身形,幾乎每一隻鳥都不一樣。
“這到底是……”藍景遲看著那些人頭怪鳥,而它們也在緊緊盯著他。那些眼神,有的輕蔑,有的嘲笑,可所有的鳥都隻是看著他,沒有任何行動。
從火山口掠過的時候,藍景遲隱約能夠看見,有一個人坐在寒冰中吹著笛子。藍景遲隻是掠過,但那一刻的笛聲聽起來,裏麵充滿了哀怨與憂傷。
那種笛聲,就像淳於魅吹奏的喚龍笛一樣。藍景遲有些呆滯了,寒風中的幻魂還在擊打著淳於魅為他布下的守護陣,他在潘身上一圈又一圈地環繞著火山口,目光寸步不離地盯著那個吹笛的人。
“主人,醒醒,快醒醒!”潘的聲音忽然在藍景遲耳畔響起,他猛地驚醒過來,發現自己搖晃著身軀,幾乎就要從潘身上掉下去了。
“怎……怎麼回事?!”藍景遲嚇了一跳,連忙站穩了身體。再定睛去看火山口的時候,那個吹笛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,圍繞著他轉悠的怪鳥也都變回了冰域常見的那些雪白的鳥兒。
凜冽的寒風中,那些充滿攻擊性的幻魂全部消失了。藍景遲發現,這裏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火山口,被冰封了而已。他又向下看了一眼,就開始往回飛了。
“景遲,怎麼樣了?”蒼瀾一直擔心地守在淳於魅身邊,“魅一直都很虛弱,不過剛才好像好多了,起碼呼吸逐漸平穩了。”
“不,我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……”藍景遲緊蹙著眉頭,“怪鳥,都是人麵怪鳥,還有一個吹笛的人在火山口坐著,但好像我被迷惑了,差點從潘身上掉下去,等我回過神來,那人已經不見了,那些怪鳥也都不見了。”
“怪鳥……?!”琉夢琢磨著,“莫非是濯冰雀?”
“濯冰雀?”藍景遲不解,“這是什麼鳥?”
“民間傳說,這是一種隻能被笛聲召喚的神鳥,這種鳥生活在冰雪覆蓋的地方,以風雪為食,所到之處無不冰天雪地。”琉夢解釋道。
“不行,必須得找個地方休息。”藍景遲解開魂鏈守護陣,“魅姐姐需要休息,不能讓她再勞累了!”
“走吧,前麵好像有個山洞。”蒼瀾撫摸著飛回來的魔物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