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景遲在住進小鎮的那天就昏迷了。淳於魅非常奇怪,因為藍景遲並沒有進行較大的交戰,也沒有受什麼傷。無奈,隻有等藍景遲醒來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這一次,藍景遲睡了一天一夜。他從破軍神殿出來的時候就覺得很累,一陣一陣的倦意襲來,他靠著意誌撐到小鎮客棧,一頭紮到床上就睡著了。
藍景遲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。他走在空無一人的風雪中,很久,很久,都沒有一個人出現。他仿佛覺得,整塊大陸都在風雪之中,沒有春夏秋冬,沒有黑夜白晝。
直到他看見那條銀白色的巨龍。鋒利的爪子,銀白的鱗片,以及龍頭處燃燒著的寶珠。
那條巨龍看了他一眼,隨後一口真火吐出,藍景遲就在一片火光中跌入了萬丈深淵。
接著,黑暗散去,一泓清澈的湖水出現在眼前。湖邊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在潑著水花,孩子身後是穿著潔白長袍的男人,以及衣著華麗的女人。
看那孩子的模樣,藍景遲覺得有些似曾相識。如此清秀的麵容,笑起來仿佛能夠攝人心魄。
然後,一個熟悉的聲音訴說起了他的故事。
我叫浩宇,出生在終年冰雪的北之冰域。父親是埃索族祭司議會的第七星,搖光祭司。從我出生那年,父親就告訴我,搖光祭司之位總有一天會傳給我。所以我不停地練習著魔魂,那種隻屬於埃索人的力量。
族人的壽命都很長,因為我們是巨龍的後裔。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,我們就一直很友善地對待這裏的每一個居民。我們把自己的活動範圍局限在冰域,隻是為了不受外界的幹擾,不被亞夏或是尤藍的軍隊攻擊。
父親把破軍神殿交給我的時候,他已經是一個年邁的黑魔法使了。他告訴我,搖光祭司作為掌握埃索族黑魔法的祭司,負責在人群中尋找合適的人作為埃索人的黑魔法使,教他們使用黑魔法,然後替我們做事。
我明白,這就是我的職責。父親在不久之後就去世了,埃索人除了生命前二十年的童年,以及後二十年的老年,其餘的歲月都在青年狀態下度過。父親曾經教會了我如何救人,在離開破軍神殿的時候,又教會了我如何殺人。
在我四十歲的時候,父親第一次帶我出現在外人麵前。那是一支想要捕捉冰域聖獸的隊伍,很多人都武藝高強,甚至還有使用星魂的人。他們殺死了許多居住在冰域的那些被埃索人收留的人,以至於狂妄自大地認為他們的力量已經淩駕於魔魂之上,可以在冰域為所欲為了。這是大祭司第一次要求父親出麵,去解決這群人。
於是,原本打算一輩子都留在破軍神殿不出麵的父親,解開了破軍神殿的風雪遮蔽,將神殿暴露在了他們麵前。很快,這群人就被吸引了過來。當他們正欣賞著華麗宮殿的時候,父親突然出手了。
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們措手不及,很多人都被冰刃刺穿,破軍神殿裏到處都是殘破的屍體與凝固的鮮紅血液。這是我第一次殺人,並且,那樣的場麵讓我感到很惡心。
他們並不是束手就擒。曾經有一個會使用星魂的將領差一點就用劍傷到我了,但父親的鬥星雙劍比他更快,直接將他劈成了三截。
就這樣,整支隊伍消失在了茫茫冰域之中,沒有人再來找他們,也沒有人再敢來捕捉冰域聖獸。大祭司對父親大加讚賞,甚至親自來給父親慶功。
當我見到大祭司的時候,她美麗的容貌與高貴的氣質將整個破軍神殿中殘留的血汙一掃而盡,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,除了父親。
他跪在大祭司麵前,接受她的褒獎。當她看見我的時候,我聽見了她柔美的聲音。
浩宇,你將是一個比你父親更加優秀的搖光祭司。
她說完就離開了神殿,隻有父親欣慰的目光還留在我身邊。
後來,我才知道,大祭司比我還小了十歲。她剛接任大祭司的職位,可是魔魂卻深不可測。在前任大祭司退位的時候,曾有人想要殺死她奪取大祭司的位置,卻被她動了動手指就已經四分五裂。
對我來說,她就是一個夢一樣的存在。而今天,她終於再一次出現在了宮殿裏。和幾十年前一樣的眼神,一樣的笑容。能夠再見到她,就算死,我也值得了。
就在大祭司的麵容逐漸清晰的時候,夢境卻突然結束了。藍景遲睜開眼,感覺渾身依舊是那麼累。他打開窗戶,風雪吹得他一陣哆嗦。他逐漸清醒過來,想到淳於魅她們,便關上了窗戶轉身推門而出。
“景遲?你醒啦?”允嵐端著飯菜走了進來,“正好,現在是晚飯時間,先吃點東西吧,你睡了這麼久,一定餓了!”
藍景遲愣了愣,試著感覺了一下,肚子裏還真是空空蕩蕩的。
允嵐進屋擺好飯菜,便出門找淳於魅她們去了。藍景遲夾了一口菜,腦子裏卻還是想著剛才的夢境。
搖光祭司,破軍神殿,浩宇,大祭司,巨龍後裔……
藍景遲的腦子裏現在一片混亂,完全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了。他衝到窗戶邊,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冷空氣。
“好冷啊,景遲,你幹什麼呢?”聽允嵐說藍景遲終於醒了,淳於魅急忙從街上跑了回來,“你看,飯菜都要涼了,快吃吧!”
“還不吃?允嵐的好意都被你浪費了。”這是琉夢的聲音。
“睡了這麼久,你都做什麼夢了?”蒼瀾倒是不客氣,自己挪了張椅子坐下,“不吃的話就先說,然後一邊想一邊吃。”
“就是因為太亂了,我才想去吹風。”藍景遲皺著眉頭,一臉痛苦。然後,他把夢境的篩了一下,挑了幾個比較重要的告訴了她們。
幾人都陷入了沉思,隻有藍景遲一筷子一筷子地夾著已經冰冷的飯菜。
“這麼說來,我們所見到的都不是埃索人了,生活在城鎮裏的都是他們收留或是主動投奔他們的人?”淳於魅道,“他們從來都不出現的嗎?”
“如果浩宇沒騙我的話,的確是這樣。”藍景遲含著一口飯道,“他們幾乎不在外人麵前露臉,不然也不會去找黑魔法使了。”
“可為什麼允嵐會知道浩宇是誰?既然他們從不在外人麵前出現,那允嵐也不應該見過他們才對。”蒼瀾道。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總覺得……我在哪裏見過他們……也許是父親……帶我來過?”允嵐皺著眉頭,也是一臉的不解。
“難道當年來冰域追捕聖獸的有你家族的先人?”藍景遲挑了挑眉毛。
“先人?太遠了吧。”琉夢笑道,“充其量就是爺爺輩的,先人就談不上了。”
“那也說不定,要是浩宇現在已經一兩百歲了呢?”藍景遲終於把嘴裏的飯全部咽了下去,“吃飽了!”
“飽了?那我們去外麵轉轉。”蒼瀾一把拉起藍景遲,“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威特安在哪裏,身為七職階,這真是莫大的悲哀!”
“不知道?!”允嵐一陣驚訝,“不是說威特安是七職階的聖地嗎?怎麼會連聖地在哪裏都不知道?”
“的確不知道。”藍景遲無奈地搖頭道,“父親說,若是有求於冰之琉璃,進入冰域之後隻要往自己覺得對的方向一路走下去,威特安總會出現在眼前。”
“哪有這麼走的……”琉夢也覺得不靠譜。
“不管怎麼說,先去看看外麵的人有什麼反應吧。”淳於魅道,“也許他們已經知道,破軍神殿不複存在了。”
想起浩宇那樣從容的神色,允嵐又忍不住悲傷起來。藍景遲看她一直魂不守舍的樣子,便把琉夢留在了客棧裏照顧她,自己和淳於魅、蒼瀾一起出門去了。
天空中,原本閃爍著七顆星星的地方,現在隻有三顆在閃著微弱的亮光。藍景遲抬頭看了它們一眼,更加堅定了找到冰之琉璃的信念。
埃索人想要殺死七職階獲得冰之琉璃,自己就越是不能束手就擒。
殺死瑞法默是為了報仇,而找到冰之琉璃是為了拯救亞夏,拯救七職階。這是比報仇更加重要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