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飛靈殿。
“現在就走嗎?”淳於魅問道,“不等鍾離雨醒來?”
“你……知道了?”藍景遲整理好衣服,搭著大鵬的翅翼道,“不管怎麼說,七職階已經失去了兩個,必須趕到冰域阻止瑞法默。我已經托付玖羽照顧她和姐姐,沒關係的。”
“不,猜的。侍衛說瑞法默一直住在萱雨閣,你們又把他當做鍾離影,那麼子萱就一定是鍾離雨了。”淳於魅攤了攤手,“你要去,我不攔你,可你得先找蒼瀾、張寇橫和冷軾商量商量吧?”
“魅姐姐,父親臨走的時候告訴我,他去找潛伏在軍營附近的冷軾,並且幫我打探嵐兒的消息,可現在……”
“嵐兒?那個允嵐?”淳於魅皺了皺眉頭,“我聽子逸說過她。你和她又是什麼關係?”
“沒什麼,我隻是擔心她。”藍景遲擺了擺手,表示不想再談下去,“我先回牧家看看,蒼瀾還在姐姐家嗎?”
“不知道,我出來已經好久了,她要還在我家……”淳於魅抽出天夢笛,“那我也會去看看吧,一時半會兒也聯係不上張天師他們。”
“好,那我在牧家等姐姐。”藍景遲環顧四周,確定沒人盯著他之後,便騎上大鵬衝天而起。漆黑的大鵬拍打著翅翼,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清晨的朝陽中。
天夢笛流淌出的喚龍聲隱隱傳入藍景遲的耳朵,如夢如幻。他側頭看了眼神龍,竟發現神龍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。
“你真的……能聽見笛聲……”淳於魅看著遠去的藍景遲若有所思,“你到底是誰……”
一路越過崇山峻嶺,在高空中俯瞰著亞夏大地,藍景遲覺得一切都如此美好。離開了殘破的皇宮,離開了勾心鬥角的朝廷,離開了腥風血雨的戰場,藍景遲第一次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如果沒有瑞法默,現在的他一定會在幽澤鎮,和藍羽練劍比試吧。
可是,一切都已經發生,沒有如果一說。
現在,牧塵也死了,自己最親近的人就隻有牧鳶一個了。子逸畢竟是皇帝,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和一個皇帝相提並論。
所以,趕緊離開是最明智的選擇。瑞法默沒死的時候,哪裏都沒有皇宮安全,牧鳶留在子逸身邊是最好的。
“放心吧,父親,你們的仇,由我來報!”藍景遲捏緊了拳頭,大鵬長嘯一聲,在空中劃出一道漆黑的影子。
來到赫裏山腳的時候,藍景遲沒有急著回牧家大院。離牧家不遠的地方,是一座城市,因為靠近赫裏山脈而被稱為赫裏城。進山與出山的獵戶都會到這裏,有的直接出售自己的戰利品,有的喝喝酒發發牢騷,還會有商人在這裏打探消息談天說地。
而現在,戰爭剛剛結束,能聽聽這些人的說法,也許是不錯的選擇。
藍景遲在城外就從潘身上跳了下來。這麼一隻黑色大鵬,興許會引來不必要的注意。藍景遲不想太過顯眼,於是將潘收入骨刃之中,自己隻身進入了赫裏城。
融入了潘的骨刃幾乎可以說是活了過來,潘可以通過骨刃隨時和藍景遲保持視野共享,藍景遲很輕鬆地就能做到眼觀六路,耳聽八方。
進入赫裏城,藍景遲一路直奔全程最大的客棧,雪蓮客棧而去。聽聞客棧老板名叫琉夢,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,還是兩年前隨牧塵來這裏的時候聽酒客說的,今天正好去看看。
藍景遲踏入客棧,一陣喧鬧聲就撲麵而來。他非常不習慣這種嘈雜的環境,於是向角落裏一個稍顯幹淨的位置走去。這個位子雖然靠邊,卻離那些喝酒喧鬧的人很遠,離那些議論時事的人很近,確是一個絕佳的位置。
“喲,這位公子,不常見啊,要點什麼?”店小二替他打理好了桌椅,便問道,“您是吃飯呢還是喝酒?”
說實話,藍景遲並不是很能喝,可他想了想,還是回道:“先燙壺熱酒,再來幾盤小菜,我等人。”
“好嘞!”店小二也沒問他要什麼酒要什麼菜,直接就這麼下去了。
“主人,你不覺得這裏很奇怪嗎?”潘的聲音在藍景遲耳邊響起。
藍景遲搖搖頭,眼睛開始注意周圍的人。他並不能開口回答潘,因為沒有人聽得見潘的聲音,若是對著空氣說話,那些人就該把他當神經病看了。
“這些人看你的眼神,從你進門開始就不一樣,現在還是那麼奇怪。”潘繼續說道。
藍景遲其實也發現了,他覺得這些人要麼就是吃飽了,要麼就是吃撐了,總之就是沒事幹。他又不是很奇怪,老盯著他幹嘛?
可當老板走過來的時候,藍景遲才發現,自己的確是很奇怪。
“將軍怎麼有空,來我這小客棧喝酒呀?”一聲細語傳來,周圍頓時響起了一陣噓聲,原來是琉夢出現了,她穿著一身潔白的絨袍,頭上還戴著絨帽,腰中的花飾和脖間的首飾都凸顯著她無與倫比的氣質。
“將軍?”藍景遲一皺眉,忖道,難道他長得這麼像將軍?
“老板娘,我在這角落裏都能你挖出來了?”藍景遲也不否認,笑道,“我隻是來喝酒吃菜,何必勞煩老板娘大駕呢?”
“喲,您這說的哪裏的話。”琉夢一聽就道,“將軍能來是我們客棧的榮幸,真是令我們蓬蓽生輝呀!”
“這……這是個將軍?”一邊就有人私語道,“我看他長得書生一樣,怎麼會是個將軍呢?況且,哪個將軍會來這裏?”
“你們可別亂說,一會兒惹惱了藍將軍,叫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!”琉夢對著周圍的人就是一頓恐嚇。
“藍將軍?哦,就是那個鎮西大將軍?”又有一個滿嘴胡茬,臉上還有個令人生畏的刀疤的人接茬,“不是被滅門了嘛?”
藍景遲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起來。他一動不動,隻是緩緩抬起頭,看向那個說他藍家滅門的人。那人麵前的酒杯瞬間就裂成了無數塊細小的碎片,每一塊都非常鋒利。然後,所有碎塊同時飛起,向那人的臉上插去。
刀疤臉連忙用手捂臉,這要是被刺中了,臉上就不止一條刀疤那麼簡單了。可就在碎片要插到他臉上去的那一刻,它們突然都停在了空中,然後又全部掉到了地上。
“滅門?”藍景遲低語,“嗯?”
整間客棧瞬間安靜了下來,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唾沫,準備看下麵會發生什麼。可他們都失望了,碎渣掉了之後,就是那人掩麵而逃,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機會了。
“將軍樓上請,小女子為將軍準備了私人的位置,還望將軍諒解那位客人的不懂事,給琉夢個麵子,放過他吧?”
藍景遲拿起骨刃,一言不發地跟了過去。
“主人,你不怕是陷阱?”潘問道。
藍景遲搖搖頭,示意沒事。他跟著琉夢進了一個單獨的房間,裏麵擺著一張酒桌,一個小舞台,還有一扇關著的窗戶。
“藍將軍請盡興,小女子這就讓人來伺候將軍喝酒。”說罷,琉夢就要退出房間。
“你怎麼知道我是誰?”藍景遲在她關上門的時候問道。
外麵關門的手頓了一下,還是打了開來,回道:“能來赫裏山的,除了將軍還能有誰?小女子退下了,有事隨時喚我!”
藍景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,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。方才他想教訓教訓那個出言不遜的家夥,根本沒有留手,是這個琉夢出手阻止了他。一時沒有點破,就是想看看她能幹什麼,可誰知她就這麼把他晾在了房間裏。
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進來,藍景遲坐不住了,站起身往房門走去。他剛搭上門沿,忽然一陣倦意襲來,藍景遲腦袋暈了暈,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。
門外立即傳來一陣腳步聲,門隨即就打開了,一群大漢舉著刀衝了進來,圍在藍景遲身邊。
“哼,仗著自己是個將軍就能為所欲為?說你滅門怎麼了?老子今天就滅了你!”刀疤臉舉刀就要砍,身後穿著虎皮襖的大漢趕忙攔著他。
“大哥,別在這殺人,兄弟在他酒裏下藥的事情老板娘不知道,先帶他走,進山裏再說!”
“呸,留你一條小命!”刀疤臉拿起藍景遲的劍,道,“走!”
一群人用裹布裹起了藍景遲,從窗口一個接一個地跳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