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,新來的,我叫袁天,是伍長,你叫啥?”第二天清晨,身邊的大漢見藍景遲醒著,便過來搭話,“哎,我說,你是從哪裏調過來的?怎麼這麼麵生?”
“我叫藍……”藍景遲頓了一下,改口道,“藍野,是……呃……”
“算了,我也不問你了,反正最近曄殿下從各部調來好多亂七八糟的人,不過你這樣年輕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。”袁天道,“他那些兵馬都差不多打完了,陛下還派他打前鋒,這不是讓咱們送死去麼。”
“大哥,你們就什麼都沒想,就跟著曄殿下造反?”藍景遲問道,“我們這可都是戴罪之身,戰死沙場還有個名聲,回去被斬了,可什麼都沒了。”
“小兄弟,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,我們跟著曄殿下就這能跟著他,哪怕是去送死也得去。”袁天歎道,“我跟你說,一會兒上了戰場,別傻裏傻氣地一個勁往前衝,衝得越快死得越快!”
“多謝大哥提點,藍野會注意的。”藍景遲說完,就有軍士來喊士兵起床了。他趕忙整理好盔甲,確保沒什麼問題才站了起來。
“哎我說小兄弟,”袁天瞄了他一眼,“你右手上的是個啥?怎麼還冒黑氣的?”
“這個是……”藍景遲向手臂上望去,突然意識到壞了,魂鏈還綁在手臂上,不知怎的隱隱泛著黑光,他趕忙用盔甲遮住,“這是我貼的膏藥,可能傷口……發炎了吧。”
“暗魂弄的?”袁天問道。
藍景遲點了點頭:“哎,別說了,能活下來就不錯了。”
“你們,說什麼呢!”一個穿著亮閃閃的盔甲的軍士走了過來,“起來了就快去吃飯,今天就要攻城了,吃飽了才有力氣!”
藍景遲和袁天互望一眼,不聲不響地低頭去拿早飯遲了。
一塊硬饅頭,一碗稀飯,就是士兵們的早飯。所有人都低著頭喝稀飯,隻有藍景遲看著這些東西一個勁地運氣。
“大哥,我吃不下,都給你了。”藍景遲看著硬到可以丟死野狗的饅頭,實在咽不下去,就拿給了身邊的袁天。
“哎哎,你怎麼不吃呢,一會兒要沒勁的呀!”袁天嘴上這麼說著,手卻不自覺地伸了過去,拿起藍景遲的饅頭,“這麼好的東西可別浪費了……”
藍景遲突然有種憐惜從心中升起。他們同樣是士兵,為什麼糧食就這麼差?可是,子逸這麼安排也是情有可原,誰讓子曄反叛了他呢?
“行了,吃完了的就趕緊列隊,要出發了!”
聽到軍士的喊聲,藍景遲跟著周圍的人一起整理好了胸甲腿甲,戴上傻傻的頭盔,舉起長槍列隊。他環視四周,所有人臉上都帶著無奈與不情願,可沒辦法,仗還是要打的。從天都的行動方式來看,越是輕易的勝利,後麵跟著的總是意想不到的失敗,而且是慘到無法比擬是失敗。
他深吸一口氣,靠近袁天道:“我們這是要攻城?”
“對啊,你運氣真不好,分到我們這裏,第一批上的就是我們,第一批死的也是我們,你呀,哎……”袁天說著歎了口氣,不願再想下去了。
“……攻城哪有用步兵的,連個破城錘都沒有,更別說攻城車了,哪怕是弓弩手都看不見,這……哪有這樣的啊!”藍景遲說著就吼了起來,引得周圍人都盯著他看,“不行,我要去找子曄!”
“噓!你瘋了啊!”袁天趕忙捂住他的嘴,“曄殿下的名字也是你喊的?還想見他,你做夢呢?”
藍景遲這才發現,他現在是一個士兵,士兵哪有這麼容易見到子曄的?他也隻能先忍下來,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“出發!”隨著不知誰的一聲令下,部隊開始行動了。
所有人提心吊膽地走了一上午,都沒有看到天都士兵的影子。不過,藍景遲手臂上的魂鏈越發震動得厲害了,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,還不停地有黑色霧氣飄散出來,鬧得身邊的士兵都以為他是暗魂的傷口發作,都離得遠遠的。
傍晚,先頭部隊已經看到了皇城的城牆。他們停了下來,開始原地短暫的休息。這時,除了袁天,其他人都和藍景遲隔了很遠坐著,他們都害怕上戰場之前先被暗魂弄死了,還有士兵想要稟報給什長,結果被袁天攔下來了。
“小兄弟,我看你這傷口是越來越嚴重了啊!”袁天看著他擔心地說道,“要不我給你向都督大人說說,你就別上戰場了!”
“大哥費心了,我沒事。”不上戰場?那我還來幹嘛……藍景遲道,“不礙的,小傷。”
“哎,大哥的意思你還不明白?”袁天一拍大腿,“讓你別去送死,你還偏要死,算了,不管你了!”說完就自顧自躺了下去。
藍景遲也不在意,看著遠方的城牆,想著自己要如何帶兵衝進去。皇城可是異常堅固,想攻下來,可沒這麼容易,哪怕是最有力道的攻城武器,都要砸半天才能把城門砸開,別說這群步兵了……
等等!這……這城門怎麼好像完好無損?
藍景遲心中忽然冒出一絲涼意,難道是安家軍全員投降了?不可能啊,但是……如果不是這樣,那又是為什麼……
“出發!向城門衝擊!”
還沒想完,大將一聲令下,步兵隊開始進攻。他們一個個都大聲叫喊著為自己壯膽,卻都沒有用全力跑。袁天在他身邊拉著他,隻見他跑得氣喘籲籲,可還是被周圍的人一個一個地超了過去。
“大哥!你怎麼了?”藍景遲發現有點不對,怎麼他好像沒力氣一樣?
“小兄弟,跟著我跑!”袁天低語,“讓他們先去,別去送死!”
藍景遲心裏突然感到一陣溫暖。這個伍長,居然如此保護一個毫不相識的人,比皇宮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好多了。
一直衝到城門口,步兵隊伍把繩索甩了上去,卻發現城門忽然開了。
藍景遲和袁天此時也到達了城門口,繞過圍著的士兵,眼看著這個緩緩打開的詭異的城門,也不敢衝進去,也不敢後退,隻等待下一步命令。
都督見衝鋒忽然停下來了,便縱馬來看,隻見大開的城門口站著一個影子,一個單薄的,駝背的,漆黑的影子。
“是誰?敢攔曄殿下的部隊?”都督大喊,“還不快讓開,否則我就要……啊!”還沒等他說完,一道暗綠色的光閃過,都督就已經落馬身亡了。
藍景遲和周圍的人一樣都驚訝地張大了嘴。不過,他驚奇的不是此人如此厲害,而是那道暗綠色的光——這分明就是幻魂!
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,刺耳的笑聲如鬼魅的哭號一般回蕩在耳際,所有人都不禁向後慢慢退去。
“啊!安……安大人!”突然有士兵指著城牆上喊道。藍景遲抬眼望去,隻見一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人,就這麼背掛在旗杆上,在風中一晃,一晃。
安靖?!藍景遲心中一驚,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。忽然,豔陽高照的天空一瞬間烏雲密布,沒有下雨卻電閃雷鳴,眼前一下子暗了下來。緊接著,狂風四起,所有人都被吹得睜不開眼。那個刺耳的笑聲更加尖銳了,他在狂風中仿佛還喊了一句什麼,城中就有無數天都士兵衝了出來,迎著狂風向安爾部隊衝去。藍景遲他們處於背風的方向,完全沒辦法衝鋒。有些士兵已經扔下了兵器開始逃跑,藍景遲見勢不妙,若沒有人帶頭,這一仗就完全敗了!於是,他也不管袁天的阻攔,挺起長槍就向前衝去。
“哎,你回來,哎!”袁天大聲喊著,不過沒人聽得到,耳邊盡是風聲。士兵們隻看到,在昏暗的光線中,有個士兵高舉著長槍,逆著狂風不要命地往前衝,哪怕麵對著天都千萬士兵,也不慢下腳步。
“殺!”不知是誰喊了一聲,那些丟下武器的人互相看了一眼,立刻撿起了腳下的兵器,加入到了衝鋒的隊伍中。
“你……你究竟是誰……”袁天見狀,一陣驚異,“竟然能把逃兵給帶回來?”然後,他自嘲地笑了笑,自己幹了這麼多年的伍長,從來沒有打過這樣氣勢磅礴的仗,今天就算死在這裏也值了!於是,他也不再向後躲,跟著衝鋒的士兵,迎著洶湧的狂風衝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