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塵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。他抵著頭思索著什麼,過了一會兒開口道:“那是解藥。”
“解藥?!”藍景遲不可思議地看著牧塵,“解藥不是淳於姐姐給我的麼?”
“對,當時我拿了兩瓶,允嵐給我的時候說兩瓶是一樣的,讓我留一瓶備著,沒想到……”牧塵懊惱地搖了搖頭,“沒想到第一次差點鑄成大錯。”
藍景遲疏開眉頭,重新露出微笑:“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,父親不用擔心,我們回宮吧。”
“好,我這就去準備。”牧塵拍了來藍景遲,轉身走出房門。
淳於魅在一邊,一直沒有說話。她隻是看著窗外,思索著牧塵剛才說過的話。她想提醒藍景遲,卻又怕傷害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,所以沒有開口。
“淳於姐姐,你一起來嗎?”藍景遲從床上下來,開始整理衣物,“一起回宮準備對抗天都。”
淳於魅搖了搖頭,搪塞道:“不了,我還要回去照顧父親,幫我和牧伯轉達一下,淳於魅先告辭了。”
看著淳於魅推門而出,藍景遲也沒有阻攔。他現在隻想回宮,回到姐姐和鍾離雨身邊。
牧塵向大祭司告辭,一行人很快就離開了幽澤鎮。看著藍景遲堅定的眼神,大祭司的疑慮完全消失了。他仿佛洞察一切的睿智告訴他,藍景遲已經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。
牧塵也沒問淳於魅是什麼時候離開的。他現在焦頭爛額,最近發生的很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想象。藍景遲在藍府裏究竟看到了什麼,骨刃到底在哪裏,天都為什麼發兵入侵,蠆南三職階又為何要襲擊自己,他的腦子已經快要爆炸了。
火急火燎地趕回皇宮,卻沒見一個人來迎接他們。兩人連飛靈殿都沒去,直接衝到了南書房。
“嗯,聽衛兵來報說你們回來了。”子逸很淡定地喝著茶,“情況如何?”
“皇上,天都那邊說是我們沒給回信,他們視作我們包庇逃犯,要舉兵捉拿,若是阻攔,我想必然會引起兩國交戰……”牧塵稟報道。
“這麼說,他們鐵了心要打過來咯?”子逸放下茶杯,走到地圖邊用手一下一下扣著桌子,“子曄,你怎麼看,打還是不不打?”
“皇兄做主便是,子曄的意見是以和為貴,看看是不是可以有商量的餘地。”子曄回身道,“我想,派遣使臣前往天都,也許會免去這場災禍。”
子逸揮手道:“若是這樣,他們就不會集結這麼大的軍隊了。”他抬眼看著藍景遲,“是麼,藍將軍?”
藍景遲正出神,牧塵戳了戳他才反應過來:“是啊是啊,陛下說的沒錯。”
“好了,子曄,牧大人,你們去準備吧,即刻前往各州郡調集兵馬,邊關嚴加防範。”子逸走下書桌,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牧塵道,“對了牧大人,七職階的情況……如何?”
牧塵一驚,暗道聲不好,自己連這事都給忘了告訴子逸,他肯定又要起疑了。他趕忙跪地請罪:“牧塵在冰域遭蠆南三職階襲擊,沒能完成陛下交給的任務,還請陛下責罰!”
子逸扶起牧塵:“牧大人哪裏的話,這本就不可強求。大人的重傷我們都看到了,你也是盡了力,沒人會怪你。”
“謝陛下不責罰,牧塵先行告退。”牧塵轉身的時候看了一眼藍景遲,遲疑了一下才離開南書房。
“說吧,這麼多天你都幹什麼去了。”子逸端著杯子坐在藍景遲身邊,“這就你我兩人,不必擔心別人聽到。”
藍景遲一把搶過子逸手裏的茶,一口喝幹:“渴死我了……回來連歇都沒歇。”
子逸倒也不生氣,隻是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:“沒大沒小。快說,看到什麼了?”
“允家,你知道麼?”
子逸一愣,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,發現真沒聽說過。藍景遲看他沒反應,就繼續說道:“我跟著一個要刺殺我的人,到一個村子,他爺爺給我下了毒,在我昏迷的時候他說那個允嵐要嫁給天都的什麼將軍,還說她是天都皇帝的義女……”
“你是說,軍情沒探聽到就搞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線索?”
“……中毒了沒辦法……”藍景遲委屈地說。
“義女……”子逸站起身來回走著,“先不說這個,幽澤鎮你們有沒有回去?”
藍景遲點點頭,把昏昏沉沉逛了一圈藍府,以及最後吃了解藥才恢複的經過完完整整地告訴了子逸,不過省略了藍府的幻覺裏看到的那些東西。
說完之後,子逸就讓他回飛靈殿休息了。他一個人靜靜地看著地圖,腦子裏飛快地思索著如何出兵,何時出兵才是最好的。
不過他不知道,另一個陰謀在他身邊,已經悄悄展開了。
玄靈殿裏,子曄拿看著手裏的兵符摸不出聲。霖霜輕輕地關好門。她知道,子曄現在很是煩躁,他的心裏鬥爭很大,若是拿不定主意,這麼久的準備就都白費了。
“殿下,要不要……請年大人他們過來?”
子曄抬眼看見霖霜,輕輕地搖了搖頭:“他們過來也隻知道勸我開戰。其實,皇兄說得沒錯,我不能讓百姓陷於戰爭的苦難之中。”
“我說過,你不想做,隨時可以放棄。”霖霜搭著子曄的雙肩,柔聲道,“現在也一樣,不過一旦戰爭開始,就沒有辦法了。”
“戰爭……”子曄的眼裏,隻有霖霜秀美的臉龐。他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,然後拿起兵符推門而出。
戰爭,已經開始了。
子曄不會退縮,也不能退縮。天都給他創造的機會,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。在蠆南的三年裏,他隱忍的苦與淚,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。就是因為他去蠆南談判,先帝突然駕崩以後才隻能由子逸繼位,可先帝看中的是他子曄!子逸的皇位是搶來的,搶來的!!蠆南扣留了他三年,可子逸卻從沒有想過把他要回來!這樣冷血的哥哥,如何配得上安爾皇帝的稱號,如何能夠體恤百姓!
這一刻,仇恨與虛榮蒙蔽了他的理智。他不帶一點遲疑,大踏步邁向他所期盼的世界。
玄靈殿外,一個深綠色的身影靜靜地看著他堅定的腳步。那個身子佝僂著,幹枯的手臂緊緊捏著那根長長的手杖,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令人膽寒的邪笑。
“曄殿下,你終於要行動了。你還是沒能逃過那份嫉妒,而就是這份嫉妒,把你拉進了無底的地獄。”
老人慢慢轉過身,朝萱雨閣走去。路過的宮女和侍衛都避而遠之,他們從沒有見過這麼醜陋,這麼恐怖的人。
這個人就是鍾離雨的爺爺,亞夏隱士,鍾離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