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來的路上,所有人都沒有說話。一直以為幽影還活著,他卻出現在十年前墨塹親自密葬的墓中;一直以為鍾離影已經死了,可後山墓中躺著的卻是另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。
鍾離雨高興的是爺爺還會回來找自己,而子逸擔心的是殺害藍家的會是鍾離影。
可這樣一來,偷襲淳於宏的又是誰,重傷張寇橫的又是誰,難道都是鍾離影?
許許多多的疑問纏繞著這位年輕的帝王。他決定,還是等子陌回來,再作決斷的好。
回到大殿,安靖已經在等候了。他沒有去遷葬儀式,而是一直在觀星台看著將要發生和可能發生的一切。
藍景遲依然在飛靈殿,練著那一點也不熟練的劍法。
“幻魂對衝沒有再發生過,看起來相容性已經慢慢好起來了。”安靖等子逸朝會結束後,去飛靈殿的路上向他彙報。
“子陌殿下差人回來說,牧鳶和淳於魅近日想來皇宮探望藍景遲,望陛下恩準。”
“沒了?”子逸邊走邊問。
“是。”安靖想什麼,卻愣了愣沒有開口。
“說。”子逸最煩話那些說一半的人了。
“呃……陛下,關於藍家一案……”
子逸停下腳步,盯著安靖看了幾秒鍾: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,此事不必再提,就此作罷。”
安靖不明白地看了看他,道了聲“遵命”。
其實,子逸現在搞不懂的,是來探望藍景遲的這兩個人。牧鳶是他姐姐,可這淳於魅的來做什麼的?馭龍者和馴獸師,這兩家有這麼好麼?
來到飛靈殿,藍景遲正在正堂看書。子逸示意侍從禁聲,問道:“藍景遲這幾天都在做什麼?”
“回陛下,藍大人每日都在讀書,閑暇時間練劍,並無異樣。”
“讀的什麼書?”
“兵法。”
子逸一挑眉,心道,這藍景遲還算不錯,知道要繼任將軍便如此用功。
走進大門,子逸自顧自得坐到黃金榻上,也不管藍景遲一臉的疑惑,開口便問:“兵者,常經之以五事,何也?”
藍景遲將視線拉回手中的書卷,脫口而出:“一曰道,二曰天,三曰地,四曰將,五曰法。”
“何謂道,何謂將,何謂法?”
“道者,令民與上同意也,故可以與之死,可以與之生,而不畏危。將者,智、信、仁、勇、嚴也。法者,曲製、官道、主用也。”
“好!”子逸抽走藍景遲的書,“書讀的不錯,劍法怎麼樣了?”
“回陛下,還不行。”藍景遲伸了個懶腰,打著哈欠說,“比萱公主差遠了。”
“聽著,你姐姐過兩天要進宮看你,好好準備準備。”
“真的?”藍景遲瞪大了眼睛看著子逸,“你沒騙我?”
“放肆!朕會騙你?”子逸一百個沒好氣,“之後朕會安排你出宮修行,好好練習劍法。如果你想名正言順地襲承爵位,就乖乖給我鍛煉去。”
“修行?”藍景遲似乎沒反應過來,“你要放我回赫裏?”
“哼,想得倒不錯。修行,修煉,懂麼?好好練習劍法,否則別回來見我。”
“鬼才要見你……”藍景遲小聲道。
子逸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:“我會讓子萱一起去,子曄會不定期來檢查你,所以……”他把藍景遲的耳朵扯了起來,“給我練好劍法!”
“是……遵命!”藍景遲咧著嘴大喊,“陛下饒命……”
聽到這句話,子逸才滿意地鬆開手,轉身走出正堂,身後的太監順手掩上了門。藍景遲不明白,為什麼子逸要在這個時候把他送出去,而不是關在宮裏看著。
其實子逸的意思很簡單,既然幽影已經死了,那麼偷襲淳於宏和張寇橫的隻能是鍾離影,十八年之後職階肯定進行了更替,這一代的幽影不可能有如此的實力重傷亞夏七職階中任何一個人。
原本是為了不讓瑞法默發現鍾離雨的存在才限製她使用幻魂,可現在確認了瑞法默的死亡,那麼限製就可以解除了。
現如今,一場大戰在所難免,能夠讓他出去避避也是好的。既然是鍾離影,那麼有鍾離雨陪著,藍景遲就不會有危險。
藍景遲也明白,子逸對他的安排隻能有利不可能有害。他畢竟是鎮西大將軍藍羽的兒子,連皇帝都害他的話,那還有誰能幫他呢?
他坐在床榻上,看著眼前皺兮兮的兵書暗暗運氣。
子萱跟著去,這家夥一天到晚冷冰冰的,還不得把我悶死啊!對了,在路上也許能逃走也說不定呢,修行的話,應該不會有太多人跟著的吧?
藍景遲想著想著,嘴角就泛起了一個賤賤的笑容。
門外,鍾離雨靜靜地站著,本想叩門的手一直舉在那裏,卻始終沒有敲下去。霖霜說藍景遲在讀兵書,那麼還是不要打擾他的比較好。她這麼想著,緩緩轉過身,準備離開飛靈殿。
“萱公主,你怎麼走了?”霖霜奇怪道,“藍大人就在裏麵呀,我幫你開門。”說著就要去推開那扇半掩的門。
“哎,不用了。”鍾離雨道,“讓他好好讀書吧,我還是……走吧。”
正糾結著,藍景遲在裏麵打了個哈欠,打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,然後便是猛烈的咳嗽聲。
鍾離雨和霖霜麵麵相覷,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。
“藍大人是……嗆到了吧……”霖霜小心翼翼地說道。
“噗……”鍾離雨忍不住,一下子笑了出來。從門縫中看著藍景遲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上的身影,鍾離雨的笑容慢慢變得柔和起來。
也許,這個藍景遲,將會是改變她一生的人。
“公主?萱公主?”霖霜輕喚。
“嗯?”鍾離雨反應過來,回身應道,“怎麼了?”
“剛才侍女來傳話說,曄殿下在玄靈殿想請你過去。”
“好,我馬上過去。”又回頭看了一眼藍景遲,她才回過身,輕步走出了飛靈殿。她沒有注意到,身後的霖霜眼神慢慢變得尖銳起來。
那是女人妒忌的時候特有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