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牧童

已經是最後一天了。雷神和紅兒都想把時間挽留住,或者讓它走得慢一些。但是,太陽還是從頭頂緩緩地斜移了過去,落到了西邊的梯田上,一片光輝將大地染成了柔軟的紅色。

倦鳥歸林,浮雲遠去。看到這樣的景象,海玉的心中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靜謐感覺,整個人比任何時候都放鬆,此時此刻,他似乎融入了大自然中,對於個人的生命是否馬上消失,已經不在乎了。他甚至臉上浮出了一絲微笑,眼神中也帶上了瑰麗的夢幻色彩。

遠處傳來一陣牧童的歌聲,歌聲充滿了悠閑自在的民間農耕畫麵。

伴隨著偶爾的牛哞聲,一人一牛漸漸走近。

那是一個八九歲的牧童,梳著一對抓髻,額頭光光的,正坐在寬大的牛背上。

牧牛輕緩地在梯田間走著。

紅兒懷著最後一絲希望,迎了上去。

“小朋友,你聽說過南台這個地方嗎?”

牧童亮亮的眼睛望著他們,說道:“你們找南台幹什麼?”

紅兒忙說:“我有一位朋友受了重傷,要去尋找南台的不死老人。”

牧童從牛背上扭過頭,朝馬車上的海玉看一眼,說:“你是說那個活死人嗎?”

紅兒歎息一聲,雖然牧童的話她聽著不舒服,還是點點頭。

牧童眼睛猛地一張,有兩團異彩幻現,罩在海玉的臉上,很快,異彩消失,他的目光收了回去,說道:“這個人能多活一個月已經難得了,快去給他準備後事吧。”

說著,牧童吆喝著牧牛,慢慢地朝前走著。

紅兒一呆。她突然想起一事,上前攔住牧牛,抱拳說:“小朋友肯定認識醫神前輩。”

牧童嗬嗬一笑:“你怎麼知道我認識醫神,我有說過嗎?”

紅兒聽他的笑聲,雖然滿是童音,卻有些老氣橫秋的樣子。

“因為你能看出我朋友的傷勢,一定是個神奇的人。”

牧童再次嗬嗬一笑,說道:“不要抬舉我,我可不是不死老人。”

這時,雷神走了上來,對紅兒說:“別在這孩子身上廢話了,我們趕緊去尋找吧,再有一個時辰……”

雷神說到這裏不說話了,但他的話意非常明白,就是說,隻要太陽完全落了山,這一天就算過去了。

紅兒還沒有說話,牧童突然一撇嘴,說道:“有眼無珠。”

說完,牧童又唱著歌往前走。

紅兒回到馬車旁,看看海玉。海玉朝她笑笑。

紅兒說:“玉哥,你放心吧,紅兒一定能找到醫神。”

說到這,紅兒不經意地一扭頭,突然啊了一聲,隻見剛剛牧童走去的方向,居然空蕩蕩的,隻剩下一條下坡的路。

紅兒喃喃地說:“不可能,決不可能……”

她在算計,以牧牛的腳力,此時也就是走出幾十步外。她心中一動,馬上說:“雷神大哥,快,追上那個牧童。”

雷神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麼,還是駕駛馬車,朝牧童消失的方向追去。

大約半個時辰,在一個山腰上出現了一個民居。

那所民居靠在山坡上,院子裏拴著一匹牧牛,正朝天哞叫了一聲。

紅兒朝那邊一指,雷神將馬車趕了過去。

馬車停下,紅兒來到院子裏,輕聲叫道:“醫神前輩在嗎?”

人影一晃,隻見牧童走了出來,朝紅兒瞥一眼,說道:“怎麼是你?”

紅兒雙膝拜倒,叫道:“小女子紅兒,剛剛有眼無珠,不知道巧遇醫神前輩,這廂道歉了。”

牧童眼睛一亮,嗬嗬笑道:“這倒怪了,我也沒說我是醫神啊。”

雷神見紅兒向牧童跪拜,忙過來說:“紅兒姑娘,你怎麼給這個小孩叩起頭來?”

說著,雷神伸手把紅兒拉了起來。

牧童朝雷神上上下下看了一眼,說:“一看就是個莽夫。”

雷神眼睛一瞪:“那又怎樣?”

牧童一指紅兒:“不如這位姑娘心思縝密啊。”

紅兒聽牧童如此說自己,更信了幾分,慌忙說:“如果您真的是醫神前輩,還望給玉哥醫治。”

雷神驚訝地說:“紅兒姑娘,你是不是急瘋了,他是個孩子,怎麼是醫神?”

在雷神的意識中,醫神應該是個仙風道骨的老者,因為他曾經傳授過牛郎中,怎麼說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。

可紅兒福至心靈,覺得世上的事不過一個奇事,很多事難以解釋。當然,最關鍵的是她和海玉接觸,知道海玉有變化之能,說不定醫神也有此本事。所以,她認定了牧童就是醫神本人。

牧童不屑地看看雷神,淡淡地說:“你小子的確有眼無珠啊。”

雷神聽他說話老氣橫秋的,大怒:“小娃娃,你父母難道沒教給你尊重年長者嗎。”

牧童說:“你又多大?”

雷神怒道:“起碼比你大上十幾歲歲,做你的父親也不委屈你。”

牧童也是大怒,跳著高地說:“你……你不但有眼無珠,還蠻橫無理,居然占我醫神的便宜。”

他這番話,讓雷神頓時呆住了。

雷神指著他問:“你……你說什麼,你是醫神?”

牧童淡淡地說:“廢話,老夫不是醫神,誰敢稱醫神。”

雷神朝紅兒望一眼,紅兒再次跪倒,說道:“請醫神前輩救救玉哥。”

雷神卻不肯下跪,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牧童就是醫神。

牧童看看雷神,摸著光光的下巴說:“你們既然是一起來的,就該誠心全在,這個人不肯下跪,我怎能救人。”

紅兒拉拉雷神的衣袖,示意他跪下。雷神搖頭說:“紅兒姑娘,你太善良了,這小東西就是個騙子,他要賺咱們的便宜呢。”

紅兒有些急了:“雷神大哥,玉哥撐不了多久的,紅兒相信他就是醫神前輩,你想想他剛才在山坡上突然消失的情景吧。”

紅兒這麼一提醒,雷神果然想到了什麼,雖然還是半信半疑,總算在紅兒的拉扯下跪下了。

牧童哼了一聲:“心不誠,要稱呼老人家。”

紅兒說:“紅兒見過老人家。”

雷神卻怎麼也稱呼不出口。他本想站起來,卻被紅兒拉得死死的,隻好說:“雷神見過小朋友。”

牧童哦了一聲:“原來你就是那個號稱雷神的莽撞青年啊。”

雷神的名號,這些年在乾坤大陸非常響,他雖然不屬於乾元神府和坤元神府,卻是兩大神府外最有名的玄功高手。

這幾年走南闖北,做過許多道義之事,天下百姓人人稱頌。這也是他能夠被選為聯盟左使的原因之一。

紅兒央求道:“前輩在山坡上似乎看過了玉哥的傷勢,還請趕緊診斷。”

牧童朝海玉瞥了一眼,點點頭,走向屋內,說:“把他抬進來吧。”

雷神起身來到馬車邊,將海玉抱到了屋內。

屋子收拾的非常雅致,而且幹淨,外屋靠北牆,是一張架子,上麵擺滿了各類的藥材,下麵還有一塊板子,上麵也晾著一些藥材。另外兩間屋子便是寢室。牧童朝西邊的屋子一指。雷神將海玉抱了進去,放在床上,剛對紅兒說了一句:“這小子不可能是醫神的。”

隻聽牧童咳嗽一聲,走了進來。

牧童跳到床上,盤膝坐在海玉的身邊,這才手搭他的寸關尺穴位,瞑目感覺,另一隻手還在下巴上捋著,看樣子像是位老者在捋著自己的胡須,隻是他那光潔的下巴上,怎麼會有胡須。

半晌,牧童突然目光一張,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
紅兒忙問:“醫神前輩,怎麼樣?”

牧童跳下床,一言未發,來到了外屋的安吉後坐下,就像閉目養神一樣。

紅兒和雷神跟了出來,見他閉目不語,都有些焦急。

雷神叫道:“小東西,你是不是耍我們?”

紅兒趕緊朝他擺擺手。

牧童閉目半晌,慢慢地將眼睛張開,說道:“你們怎麼會有護心丹?”

紅兒和雷神對視一眼。雷神奇怪地問:“你咋知道的?”

牧童說:“我老人家在問你們。”

紅兒忙說:“我們遇到了牛郎中,是他送的,而且還推薦了前輩。”

牧童哦了一聲,目光望向門外,似乎在想著久遠的一件往事。

外麵的天已經在徐徐地拉下夜幕,屋子裏也暗了下來。

牧童再次閉上眼睛。紅兒不敢打攪他,卻擔心錯過了救治海玉的時間,所以故意摸出火石,將油燈點上。

果然,燈光一亮,牧童睜開眼睛,喃喃地說:“幾十年了。”

原來,他剛才想的是一件舊事。雷神哼了一聲,以為他在裝腔作勢。

紅兒說:“前輩,玉哥的傷勢……”

牧童瞥他一眼,又朝雷神看一眼,說道:“我老人家和魔域的人已經劃清界限,你們走吧。”

紅兒一呆。

雷神大怒:“紅兒姑娘,你瞧,這小子分明就是在耍我們。”

紅兒卻對牧童說:“前輩,你既然知道他是雷神,自然知道雷神大哥是乾坤聯盟的人,紅兒是乾坤神府的人,玉哥是坤元神府的人,我們都和魔域無關啊。”

牧童冷笑一聲:“你當我老人家是聾子嗎?坤元神府的二弟子海玉修煉了魔功,而且還屢屢幫助魔域的人,難道不是魔頭是什麼?”

紅兒知道這件事一時無法解釋,隻好說:“玉哥如果是魔域的人,我等怎會如此救他?這件事其中誤會太多,小女子一時難以解釋,隻求前輩大發慈悲,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傷者。”

牧童凝眉想了想:“不錯,醫者治病救人,也不管他的出身,但是他畢竟和魔域有著糾葛,我老人家當年發過誓,隻要是魔域的人,決不隨便救。”

紅兒忙問:“前輩要什麼條件?”

牧童朝雷神一指:“就他一條胳膊吧,讓我救人也可,必須卸他一條胳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