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話私下裏說說也就罷了,可不能讓外人聽了去。
大將軍心領神會,立馬收了聲,但心裏卻是越發地不痛快了。
轉頭見士兵正縮在一旁,神情倉促,便問道:“何事?”
侍衛聞言,趕緊上前給大將軍和軍師作了一揖,但支支吾吾了一會兒,卻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大將軍倒是明白了過來,臉色一沉:“那人還沒走?”
侍衛鬆了口氣,忙答道:“他一直都沒有走,就和他的人一起站在外頭,頂著大太陽站到現在。”
又道:“將軍,他看上去就一書生模樣,再曬下去怕是就要撐不住了……”
那大將軍聞言,卻不免嗤笑了一聲:“切,苦肉計麼,還真是像模像樣。不過也就曬了一個時辰的太陽就撐不下去,這得多柔弱啊,真是男人麼?”
侍衛弄不清楚大將軍的心思,不敢隨意接口,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:“那將軍您看,接下來是見一見他,還是?”
大將軍不耐煩地揮揮手:“不見不見,就說我還在忙,他演苦肉計也沒用,肯定是傅秋晗那小子指使他這麼做的,那小子想惹事兒,老子才不上他的賊船!”
士兵隻能應下,腦海中又想起了帳外那男子虛弱的臉色,心底不由生出幾分同情。
大將軍這人什麼樣的場麵沒見過?
征戰沙場多年,風裏來雨裏去的,大將軍可是起手就能砍下三顆敵軍腦袋的人物,對性命尚且不屑一顧,又怎會因為區區苦肉計就心軟?
士兵感慨著,搖了搖頭,就要往外頭走去。
卻不料這時,那玉麵軍師拾起一白子落於棋盤,笑了笑,出聲叫住了士兵:“慢……”
士兵和大將軍聞聲都朝她看了過來,滿臉疑惑之色。
不同於軍中男兒,這位軍師的氣質偏於文雅,膚色也更為白淨一些,再加上不俗的樣貌,被稱為玉麵軍師還真不誇張。
隻見他伸出修長的手指,指了指那棋盤,低低地說道:“將軍的棋藝倒是大有長進。”
大將軍麵上登時閃過一絲不自在,他無奈地歎了口氣:“軍師可是在笑話我?我若是有長進,又怎還會像現在這樣被你給吃得死死的。”
話雖如此,但正所謂術業有專攻,他乃一介武夫,擅長舞刀弄槍,棋藝不精倒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。
玉麵軍師笑著搖了搖頭,卻道:“白子既然步步緊逼,那麼黑子又該如何自救?總不能坐以待斃吧,這可不是將軍您的作風……”
這人說話實在隱晦,大將軍皺了皺眉,卻還是聽不大明白,便幹脆讓士兵先去外頭待命,他則坐回太師椅上,詢問軍師:“軍師的意思是?”
軍師坦白道:“皇上急著讓將軍回京,這其中的原因將軍您想必不會猜不到,總該有點應對之策才是。”
大將軍聞言,眉頭皺得更深了,卻隻冷哼了一聲,不願多言。
畢竟,打從心底裏來說,他還是不願去相信當今聖上會做那卸磨殺驢之事的。
軍師也不點破他,而是接著說道:“嚴重點說起來,您的處境,其實與那位安王殿下倒是相近的很。聖上忌憚他多年,他早已成了心中的一顆毒瘤,聖上遲早都是要打定主意將他挖出的,或許還要等些時日,也或許就在明日……”
大將軍麵上閃過一絲煩躁:“這也是傅秋晗那小子自討苦吃,我要是他就直接找皇上要塊封地,逢管是南疆還是荒北,隻要離得京城遠遠的,皇上不就找不到他的事情了麼!”
軍事聽了這話,又搖了搖頭。
這位鎮北大將軍在沙場上能以一敵萬,但對於朝中那些彎彎繞繞,實在是不大擅長。
當今聖上生性猜忌,安王頂著天下第一的閑王封號在他眼前任他監視,他尚且都不能夠放心,又怎可能放走安王,讓安王去那山高皇帝遠的地界?
“將軍。”軍師淡淡道:“安王不願坐以待斃,將軍您又怎能任人魚肉,我以為,您該見一見外頭那人,畢竟他們誠意還是足夠的。”
大將軍卻還是不大樂意,但看軍師態度堅持,想了想,終於是點了點頭。
“那就見一見,看看傅秋晗那小子派了個什麼樣的人過來,老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唬住的。”他哼哼完了,才朝外頭高聲喚了句:“宣。”
陸想始終就在帳外站著,大將軍的聲音他自然是聽見了的,聞言終於鬆了口氣。
暗衛適時地給他遞上了水囊,他拔掉塞子猛地灌下了一大口,幹渴的喉嚨終於得到了水分的滋潤,頓時舒暢了許多。
眼下也顧不得整理儀表了,陸想重新打起精神,在士兵撥開門簾之後,他便大步的邁向了營房。
心裏自是明白,這一戰怕是不好打。
果不其然,在他走進營房內之後,便見到一男子正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地喝著酒,很是隨意。
陸想暗暗地打量著男子,正要行禮,可心底卻又覺得有些許不對勁……
再看男子抬眼朝他看了過來,眸中雖有笑意,卻又笑得很是冷淡和戒備。
陸想沉吟片刻,到底還是開了口,沉聲道:“敢問這位大人,大將軍現在何處,在下求見大將軍,有要事與他相商。”
話音方一落下,便見那男子眼中閃過了一絲絲讚賞之意。
陸想心下了然,明白自己猜對了——眼前這人,並非鎮北大將軍!
而下一瞬,太師椅後頭的屏風處便走出來一個人影,隻見他身材極為魁梧,穿著一身灰黑色鎧甲,整個人看起來器宇軒昂,氣勢十足。
他一邊走,一邊笑著問陸想:“哈哈,你是怎麼發現他不是本將軍的?”
陸想抬手做了一揖,答:“隻是在下的猜測而已,現在看來倒是猜對了,可見在下與將軍亦是有緣。”
陸想雖然沒有見過鎮北大將軍,但聽安王的描述,便也知鎮北大將軍該是個舉止粗獷隨性的男子。
而他身為將領,身上又怎可能滿是斯文人的氣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