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大娘子也知道白華英是有要事,所以領著府裏的人全都退了下去,白華英在床邊理了理衣袍,凝著床上躺著如今還動彈不得的人,沉聲道:“此事,茲事體大,你身為前任禦前都指揮使,有些話,我如今坐鎮上京,須得向你問個明白。”
賀海青深吸了口氣,麻沸散的藥效如今已經過了,原本有創口的地方如今火辣辣的疼,“王妃,有什麼話,隻管開口,當初,官家將玉璽交予你,隻怕,也是有旁的想法。”
先帝不放心將天下交給太子,所以才留了一手,將權勢都分散了,如今的新帝,多少有些不可理喻,但在政事上還算是拎得清的了,白華英端坐著,目光格外平靜,“官家有沒有想法,我不知道,今日來問你,艱是城外駐軍一事,你知道多少?”
賀海青艱難的抬手,抹了一把臉,白華英親自端了盞茶遞給他,他口渴得厲害,將那茶一飲而盡,隨後才目光複雜的開口,“當年的先帝盛寵榮王殿下,甚至為了榮王殿下,特令趙世子訓練出一支軍隊,用以做為榮王府的護衛,那是一批精銳部隊,用的東西更是所有的軍戶中最好的。”
白華英凝著他,目光沉沉,“那支隊伍,如今為趙斯年所用了,一旦那支軍隊挑起內亂,與趙斯年裏應外合,我朝國之將破,賀大人,此事非同小可,你定要一字不落的都與我說清楚!”
賀海青歎了歎氣,“當年榮王謀逆的時候,先帝就想將那支軍隊召入禁軍中,可誰知道,那支軍隊後來無故失蹤了,幾萬人,一夜之間消失得幹幹淨淨!此事,是由我經手的,所以我很清楚。”
白華英沉思了片刻,起身在屋子裏走了走,“那支隊伍,怕隻怕到時候會重新落入榮王的手裏,這些日子,我已經聽了不少事關榮王的閑話了,再這麼下去,隻怕是要出事,那支隊伍,大概是什麼時候在哪個位置消失的,你可還記得?”她打算出城,親自去找找!
官家直到現在隻找到了些行軍的痕跡,卻沒找著那支隊伍,如今正在調用人手去徹查。
“我記得,就在城外不荒山北麵的一處山凹裏,一個叫牛馬司的地方,自那以後,那支隊伍就不見了,王妃,難不成你要親去!”賀海青如今對她態度改觀了不少。
“留著那支隊伍,終究是個禍害,此事別聲張出去,等過了這月餘,你身上能動了,我還有些事要交待你做,眼下就先到這兒。”白華英理了理衣袍,轉身欲走。
賀海青見狀急道:“王妃!城外不荒山裏野獸遍地,你要當心……。”
白華英微微頜首,“好,我會帶幾個護衛一並過去,你再細細想想,可還漏下些什麼,若想起來了,隨時差人知會我一聲。”
她出了房門,賀海青的新婦著急的迎了上來,“王妃娘娘,不知我夫君,究竟傷處如何了?什麼時候能好?還能不能恢複往日的樣子?”她才嫁過來沒幾日呢,府裏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,這些日子,她一直在盡心的照看著,現下聽說能恢複,別提多高興了。
“他意誌力不錯,是個真爺們,照著我的藥用,不出半月應當就能慢慢的好起來,隻是,要徹底的恢複,還是需要很漫長的一段時日,這也要看他自個兒了。”傷筋動骨還一百日呢,他這個快不了。
“好,多謝王妃,多謝王妃!臣婦這兒也沒什麼可謝的,倒是祖上曾留下來一本書,妾身也瞧不明白上頭寫的是些什麼,隻是上頭有個醫字,王妃若不嫌棄能用得上,就拿去用上吧。”她謹慎的將書捧了過去。
白華英瞧著那上頭的古文擰了擰眉,醫盅之術?這書倒是有意思了,她接過翻了翻,另一半寫的是祝由術,皆與醫術息息相關,“無論用的法子是好是壞,隻要能醫好人,那便是好法子,多謝,我會好生研讀。”
“王妃客氣了,臣婦這一輩子的指望,就在夫君身上,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的,臣婦也活不下去了,更何況是區區一本書,實在太過輕了。”她揪著帕子,並不知道,這本書後來給了白華英莫大的幫助!
“好生照看他,我那藥浴,能舒縛筋骨,雖說藥貴了些,藥效卻極好,先用著,等我忙完了,再過來複診。”白華英輕拍了拍她的肩膀,轉身出了院子。
院子外頭,是賀卿雲的生母,一見的白華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,“先前的事,是……是妾身一時糊塗,妾身實在害怕,將來若是卿雲歿了,這……這些人到時候欺負我們寡母,日子可怎麼過!王妃恕罪。”
白華英歎了歎氣,伸手將她扶了起來,“小賀大人是個聰明人,既然替你們謀劃好了,斷不會輕易讓你們再過苦日子,再者,有本王妃在,你們若無錯處與害人之心,本王妃也會瞧在你兒子的麵上護著你,但那等糊塗事,再不可為,否則,你兒子的謀劃,就功虧一潰!”
“妾身記下了,都記下了,多謝王妃。”她捏著帕子,仍舊心有餘悸。、
白華英瞧著她似是明白了的樣子,不由叮囑道:“小賀大人如今的圖,無非家族和睦,眼下爭來爭去,富貴亦不過是過眼煙雲,看得太重,失去的隻會更多,你若是真心疼你兒子,你就該處處替他考慮考慮。”
“是,妾身一時糊塗,竟然鑽了這樣的牛角尖,實是害人害已,我家這青鶯,如今也一年一年的大了,再過個幾年,也該及笄挑個好人家了,到時候還請王妃幫襯著,物色物色。”她拉過賀青鶯,上前討好白華英。
這些把戲,白華英看得很清楚,但也沒點破,人麼,有時候有點欲望,這是好事。
“好。你們去好生照看賀大公子,我還有事,先走了。”她拍了拍賀青鶯的小腦袋,“好生看著你小娘,可別讓她再去做糊塗事兒,真要是要做,你攔不住,你就來知會我,記下了?”
賀青鶯點了點頭,笑盈盈的,“記下了,我哥哥還也外頭打仗呢,我會照顧好小娘的。”
“好孩子。”白華英捏了捏她的臉,賞了她一枚雲紋純金的長簪子,那簪子做工十分精細,在陽光下還泛著金色的光,賀青鶯愛不釋手,一轉身就被她小娘拿走了,說是怕她弄丟了,給她攢起來,將來用做嫁妝。
白華英聽著身後的聲音,哭笑不得,這母女兩還真是,沒有一日是不鬧騰的。
從賀家出來,白華英碰上了神色憂憂的白芷,白芷坐在回宮的馬車裏,見了白華英的馬車,頓時心裏有些急,下了馬車就追了上去,還好翠青眼尖,停下來了。
白華英見她臉色不好,將人拉到了身旁,“怎麼?皇後出事了?”
她搖了搖頭,咬著唇目光有些悲,“是……是皇後娘娘逼著白大人,將自個從族譜上除名了。”
“我當是什麼事,除了也就除了,白耀輝如今也算不得國丈了,那樣一個賣女求榮的父親,有什麼可留的?白家不過是旁支,真正的主脈,還是在禹州你生父那一脈。她的事,我也聽說了,回了宮裏,你知會她一聲,此舉甚好,不過,不日白家主脈的族老們就會進京,你給她提點一二,讓她也有個準備。”
白芷有些懵,“進京?做什麼?”
“真正要被逐出族譜的,如今可指不定是誰。你將話傳到就成了,唔,再過上兩個月,是不是該生了。”論理說,舊年年前就懷了,今年怎麼著,十月懷胎,中秋以後再過月餘,也該生了才是。
“臨盆的日子已經算過了,是在十月底正好那會子不冷不熱的,是最舒適的,要吃什麼也都能吃得上,出了月子,人身上舒坦了的時候,就入冬了。”白芷在一旁笑了笑。
“那也快了,如今已經快七月底了。”白華英的馬車停在封家門口,白芷回了自個的馬車裏進了宮。
封母一見白華英回來了,精神頭格外的好,拉著她吃了好些菜,小聲道:“你這個嫂嫂,昨兒同我說要去邊境找你哥哥。我想著,邊境如今太過危險,那頭又還沒有安定下來,也就沒讓她去了。”
封錦蘭捧著碗,心裏頭有些事兒埋著,其實她也想做個上陣殺敵的女將!痛快撕殺一場,總好過在這兒悶著,成天裏同母親拌著差不多的嘴,日子無趣極了。
餘南枝捧著碗,規矩的將筷了擱下,“我細想過了,若是這時候我一人輕騎過去,是能趕上他們的大部隊的,再說了,夫君是在關山城守城,又不是出征迎敵,換句話說,倘若他在關山城有個什麼事兒,我將來成了寡婦,與他一日的光景都沒有,日子總歸是難過的,父親,母親,我願意過去陪著他,若一道死了便死了,也算是有個伴兒了!”
封母頓時心生愧疚,“是我這個做婆母的不好,將你這麼迎了進來,如今讓你過這樣的苦日子!溫城那孩子,也實在是沒法子,奉旨去了邊境,你是個好孩子,是我封家虧待了你。”
白華英擰眉,細想了想,安撫道:“要去也成,但是不急於這一時,到時候我也是要去邊境的,咱們可以同去,也好有個伴兒。”邊境她是一定要去的,但是必須是處理了榮王這個內亂之後!
白華英與榮王打過交道,知道榮王原本是個什麼性子,如今但願是她想錯了,到時候官家封他個閑散王爺做做,他那日子,也能舒坦許多了。
“你去邊境幹嘛?那我也要去,我這一身的武功,不上去殺兩個韃子,我這心裏真是癢癢!”封錦蘭是個閑不住的!當年的韃子幹下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!如今可真是有意思了,還敢挑起戰事!
當年趙斯年那個混帳東西,她就說嘛,生得太過另類了,看著總覺得不像是大晉的人,果不其然,那就是個禍害!
“你一個姑娘家,怎麼成天裏打打殺殺的。”封母嗔了她一眼,又安撫起新婦來,“也不是我要攔著你,王妃說的有道理,晚些日子,你同她一道去,到時候你們回來了,我再與你母親商議商議,給你們辦個大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