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正因為封在冰棺裏,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旁牌位後頭都有個骨灰壇子,卻獨獨那母子兩沒有!
白華英心裏心緊,望向小道士,“孩子在哪兒?讓我去看一眼。”那孩子還那樣小,剛生出來的時候,不過小貓兒一般大,若早知道他生來世上要遭遇這樣的苦痛,她寧願當初沒有生過!
“這個……那孩子現下放在永生殿裏,那殿裏很難走,尋常人都不大敢去,不過你也可以問一問師父。”小道士領著她進了一間大殿,她抬眼一看,上頭隻寫了個一字,進了殿,小道士恭敬的行了禮,“師父,人帶過來了。”
那裏頭的人應了一聲,他正坐在團子上打著坐,見人來了,緩緩睜開眼,白華英這才瞧清楚眼前的人,燈盞下的主持一身素白的衣袍,胡子老長了,一雙眼睛裏泛著光,雖瞧著年紀大了,可偏偏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神仙味兒,對,就是神仙味兒。
白華英朝他微微行了禮,“道長。”
“貧道知道你來做什麼,不急,可用了飯了?若是沒用,一道用吧。”他站起身,理了理衣袍。
白華英跟在他身旁,出了這殿去膳堂,“道長,怎知我要來?”她可沒讓任何人知道,怎麼遠在玉清天宮的人都知道了!
“璟王早早傳了信來,托貧道照看好你,此人倒不失為一良人,比先頭的那個要更適合你些。”道長側頭一笑,毫不避諱的,白華英見狀心裏一緊。
“先頭的?”這道長似乎是有些道行,可見他這隨和的模樣,又覺得自己想多了。
“這牌位如今擱在這兒也是無用,人既來了,牌位便轍了吧。”他與白華英轉回了那一處安置牌位的地方,抬了抬手,身旁的小道士驚道:“師父,方才這位善人也說了一樣的話呢。”
道長抬了抬手,看了眼小道士,笑道:“萬事萬物,自有定律,順其自然則得圓滿,凡事爭得太過,得了不該得的,將來也會付出成倍成倍的代價。郡主,這邊請。”
白華英跟著他去了膳堂,膳堂裏頭並不大,隻依稀的擱了幾個桌椅,那老道長領著白華英坐在最上首的那一桌,不多時,便端了些菜過來,這菜葷素搭配得是真的好,白華英怔了怔。
卻見道長已經開始用餐了,“這燒雞不錯,你嚐嚐。”
“好。”白華英隻知道佛家是不能吃肉的,道家裏頭,講究的倒也不是這麼多,肉還是能吃,但是忌的是葷腥,這葷腥可就大有講究了,並非是指不能吃肉,而是不能吃味道重,引人邪念的東西!
老道長夾了隻雞腿給她,白華英見狀忙接了過去,她跑了一天的路,餓了,不還多吃了一小碗飯呢。
老道長見她吃得香,笑著問,“味道如何?”
“玉清天宮的飯食,自然是好的。”白華英擱了筷子,坐在一旁,瞧著這老道長慢條斯理的用飯。老道長見狀笑道:“既吃好了,你且隨我來。”
白華英見狀忙起身跟了上去,老道長領著白華英轉過幾個長廊,來了藏書閣,藏書閣的頂端,有一茶室,老道長推開了窗,冷冽的風灌了進來,他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大殿,“你瞧瞧那。”
“永生殿?我先前瞧過了。”從這兒去永生殿,須得經荊棘與懸崖峭壁,還須經九千多個天階,是最磨人的所在,若心裏沒有堅定的求一件東西,是斷熬不住的。
“先前,也有許多人去那兒,想要得一個永生之法,卻沒有人成功過,不過前些年倒是奇了,那封家大娘子,勇安侯府趙世子,以及璟王,都去求過,貧道的師父原說,若心意堅定,則必有所成,嘶,原以為這話不過是句虛的,如今見了你,倒著實是有些微妙了。”
他打量著白華英,見她通身的氣場,十分意外。
“我今日來,是想求一個答案還請道長解惑。”白華英凝著不遠處的大殿,外頭忽的下起了雨,這玉清天宮的離天很近,轟嗚的雷聲仿佛就在耳後,雷炸過了之後,便下起了傾盆的大雨。
那道長歎了歎氣,“此事,說來說去,亦不過是你生前事,心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來相問?”
“既然道長什麼都知道了,那我也不瞞著了,還請道長明示,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,我……他日是不是又會變成另外一人?”白華英的心裏緊了緊,不安的凝著道長。
老道長聽了,笑著朝她抬了抬手,“過來,陪貧道下一局。”
白華英心裏急得很,如今哪裏有這樣的功夫,“道長,我如今實在沒有心思下棋,還請道長明示。”
老道長拿了一子落在棋盤上,“人生如棋,落子無悔,可若是有人同意你悔子呢?又當如何?如今你是南豫郡主,救人無數,也算是造下了不少的福德,能有今日,亦是你應得的,既得之,則安之,患得患失,終究什麼都得不到。”
白華英在他的對麵坐下,執了一子,幹脆利落的落了下去,“永生殿……若是能去,是不是當真能讓所求之人得永生?道長,我本不信這些東西,可如今……我也不得不信了。”
“世間因果,無奇不有,郡主不必太過在意。”老道長複落一子,老神在在的,一點也不急。
白華英隻得跟著落子,起初還在胡思亂想,下到最後有些吃力了,心思就都在棋盤上了,兩人你來我往的,老道長瞧著是個溫和的,可是下棋的路子卻十分野,逼得白華英步步後退,最終白華英敗得很慘,幾乎滿盤皆輸,她捏著白子苦笑,“我輸了。”
“你並非輸在棋藝,而是輸在你心思不淨,心裏亂得很,郡主,凡事凡物,皆要講一個靜心,心靜,方能騰出時間來認真思考,方能得一個對的方向。”老道長將黑子一顆一顆的撿了起來,在白華英的那些子上拿了白子一顆顆的下了下去。
“人生有時候,扭轉乾坤,不過是一瞬的功夫。”
白華英低頭瞧著如今的棋盤,盡是白子,且連成了一條大龍,無論怎麼砍,也斷不可能輕易的砍斷了,白華英若有所思。
“好了,棋也下完了,郡主可還有什麼迷惑之事?”他將白子也一顆一顆的撿起來。
“我能活過來,是不是與他們當初去過永生殿有幹係?”白華英目光緊緊的盯著老道士,若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白華英,隻怕她這一世也不得安生。
“貧道那個大徒弟,現下四處雲遊去了,當年他與貧道一同接的那孩子,旁的貧道不可多方,唯有一句,好生珍惜。能去往生殿的,都是為你拚過一回命的。”老道長掃了眼窗外,外頭風雨如驟,撲進屋子裏來,帶著一股濃重的濕氣。
白華英站在窗邊,冷風夾雨撲了她一身,她的心猛的跳了跳,將先前收著的玉拿了出來,“這是當初我母親給我的,讓我時刻戴在身邊,這東西可有什麼講究?”
老道長接過那東西細看了一眼,萬般震驚,“竟然是這個緣故!竟然是這個緣故!妙啊,實在妙。”
白華英聽得一頭霧水,“妙?道長?”
老道長將東西細細的摩擦了片刻,“此物,是永生殿裏的東西,須得以血來養,雖說是有違自然的邪物,但萬事萬物,既然存在,必然有其理,此物好生收著,萬不可摔壞了。”
白華英接過那玉,凝著玉上頭的那抹紅,這紅如今淡了許多了,“這是母親給我的此物若是要以血來養,那我母親……。”
“不僅要以血來養,還須以多人的血來養,此物,極妙。”老道長凝著那東西,眼睛都挪不開了。
白華英忽的拂衣跪在地上,“道長,還請你明示,當年的事,究竟是個什麼緣故,我隻知其一,不知其二,常年因此事困頓不得其解,三日後我便要大婚,我想,清楚明白的過新的生活,請道長明示。”
老道長見狀將她扶了起來,歎了歎氣,“你能重新活一回,為的是什麼,貧道不知,或許是天意,或許是人為,既然活下來了,就好生活著,莫要負了那些人。”
“道長,我聽不明白。我複生,是不是與那三個人去了永生殿有關。”趙斯年那樣的人,會來這兒,是白華英從未想過的,也難怪那時候的趙妍捷會這樣生氣,說她辜負了趙斯年!
“確有幹係,你既然已經往前走了,又何必再回頭去牽念紅塵往事。”進入那永生殿,都會有損福德與性命,那三個人能成此事,也絕非偶然。
“我知道了。多謝道長,我還有一事未了,道長可否讓我……見一見那個孩子。”白華英的心一直都揪著。、
“那孩子,如今就在永生殿,你若是去了,隻怕也要深受其苦,倒不如到此為止,回去吧。”老道長凝著那大殿,一道雷了劈下來,大殿頓時金光大盛,隻一瞬的功夫,又消散了個幹淨。
“我去。”白華英的心意已絕,“對了,我母親以這血來養過這玉,那……於她的身體,有沒有大礙?”她母親自從知道了自己的死訊以後,時時精神不濟,她用過不少藥,也想了不少的法子,可她母親卻每況愈下。
“回去了,多陪陪她。你母親的大限將至,時日無多了。”老道長掐指算了算。、
“母親是不是因為當年去了那永生殿的緣故?她是不是用了什麼東西才換了我的性命。”她心緊揪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