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4章 最後一抱

白家老太太哭得眼睛通紅,如今瞧東西都不大清楚了,拉了白華英的手,哽咽不已,“玉鬆曆來可是將你視作嫡親的姐姐,他如今為著來尋你才丟了,你定要將他尋回來啊,白家現下言哥兒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子,玉鬆可就是唯一的男丁了……”

白華英虛扶了扶,有些疲憊,白玉如將白家老太太扶開,柔聲安慰道:“咱們這麼多人在呢,定不會叫玉鬆有事的,你也別擔心了,你和母親還是先回白家吧,萬一玉鬆回家了,尋不著你們又走了可怎麼辦。”

柳氏如今唯一的兒子不見了,慌得六神無主,“是是是,太子妃娘娘說的是,咱們還是先回府裏頭等著消息,眼下在這兒等著也不是個事。”

到底如今國公府同白家是隔了一層的了,她也不想在這兒給白華英招不痛快。

白家老太太奈隻能應下,眼巴巴的瞧著白華英,“好孩子,原先是我這個做祖母的虧欠了你們,一時糊塗偏疼了我那不成器的外侄女!往後祖母定好生補償你,鬆哥兒還是個孩子,你可要多擔待著些……”

“老太太放心,我定會盡我所能。”白華英站在一旁,不遠不近的瞧著。先前過去的事情,從來不會因為別人一句輕飄飄的虧欠就消散,她是個記仇的人,卻也記恩!

白家老太太三步一回頭的在柳氏的攙扶下走了,白玉如這才鬆了口氣,“我祖母這個人,有時候年歲大了,是糊塗了些,可緊要的時候,到底還是在意這些孩子們的,姐姐,有些話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“沒事,都過去了。”白華英拿了盞茶喝了幾口,神情淡淡的。

“殿下如今也派了人去找了,可這天都要黑了,咱們尋了一天了,也沒個結果。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,害怕得很。”白玉如與白玉鬆可是嫡親的姐弟,眼下出了事,她哪裏坐得住。

“你也放寬些心,我出去一趟,我外祖母這兒,你幫我照看著,我晚些就回來。”白華英擱了茶盞,望向璟王,璟王跟著她一並出了府。

老太太哪裏放心,當即讓敏環又添了幾個打手,跟著她們一並出去,生怕這個外孫女在外頭受了人欺負了。

白華英上了馬車,朝燁羅沉聲道:“快,去一趟刑部大牢。”

璟王握著她的手,沉聲道:“後日就是勇安侯府問斬的日子,到時候會在宮門口行刑,那兒的守備森嚴,斷不會有人能救得了他,你放寬心。”

“我不是擔心這個,趙斯年這個人心思深沉,時到今日他都沒有懼意,隻怕是留了旁的後手,我心裏不踏實,我得親自去牢裏看一看。”白華英一隻手挑開車簾子,外頭入了夜,但依舊人來人往的,她不由狐疑道:“往年的夜裏,好像這幾條街沒有這麼熱鬧的時候。”

璟王看了一眼,將簾子又拉了下來,“這些日子是亂了些,各種各樣的人多了,大理寺與府衙的案子也多,今日在朝中時還在議此事,想來過不了多久,就該有宵禁了。”

“嗯。”她半倚在璟王的身旁,顯得有些疲憊。

馬車緩緩的使在大道上,穿過人群與商鋪,一路去了刑部大牢,白華英拉住璟王,“你在馬車裏等著我,刑部大牢高手雲集,我不會有事的。”

“好。”璟王嘴上應著,一伸手卻將白華英拽進了懷裏,壓低了嗓音,“夫人可要記得,你我不日就要大婚,同旁的男人說話時,要隔遠些,尤其是勇安侯府的,仔細傷了自己。”

趙斯年的事情,璟王從頭到尾都是知道的!如今白華英一人去,他心裏有些酸!一個將死之人而已,他拿自己去比較個什麼勁!

白華英笑盈盈的應下,捧著他的臉,輕輕的香了一口,“無論是誰,都無法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,你放心,我去去就回。”

“好。”他瞧著白華英走了,身影消失了還在傻看著,燁羅瞧著自家主子這一臉的忠犬癡漢樣,忍不住打趣,“人已經走了。”

璟王下了馬車,理了理寬厚的鬥篷,抬步朝牢房走去,“咱們也去。”

燁羅忙跟著他,“方才郡主可說了,讓咱們在外頭侯著,這時候進去會不會不好。”那位姑奶奶的脾氣他可是知道的,這要是將她惹毛了,可比得罪王爺要可怕。

兩者相權取其輕呐。

“既然如此,那就偷偷的去。本王是擔心那勇安侯府的狼子野心傷了她,這是去護著她,什麼該說,什麼不該說,你跟了本王這麼些年,該懂了。”璟王大步進了牢房,這牢裏的人有哪個敢攔著的,紛紛讓行。

那刑部侍郎甚至非常友好的,給璟王提供了一間密室,可以聽見白華英與

趙斯年的談話。

王爺對此很是滿意,順手給那刑部侍郎畫了幾張大餅。

牢房裏,沈相宜與趙斯年隔了一扇鐵欄,他坐在破舊的椅子上,神色憔悴,衣衫倒也還算齊整,見她過來了,不由笑了笑,“怎麼?來送我一程?”

“你把玉鬆藏哪了?”白華英也不與他多話。

“你我往後怕是見不著了,不如進來,與我說幾句話,可好?”趙斯年伸手將旁邊的凳子擦了擦,目光裏凝結著幾分溫和。

“嗬,你還真是一點也沒變,這些年除了能弄死個孩子,你還能做什麼?我告訴你,若是玉鬆有個三長兩短,那麼三妹妹肚子裏的那個,也別想活。哦對了,還有侯月容抱著的那個,用一條命換兩條命,你覺得值不值?”

白華英生平最厭惡的便是以家人作要挾的人!她甚至想不明白,當年她怎麼會看上趙斯年,怎麼會覺得,這樣一個人,竟也值得她托付終身!

趙斯年苦笑了笑,張了張手,“如你所見,如今成王敗寇,我人之將死,旁的事還有什麼可擔憂的?你不必拿這個來要挾我,除了當初那個嫡長子,旁的孩子於我而言,算不得什麼。”

提及當年,白華英頓時怒意橫生:“趙世子這是不願意告訴我了。”

“你進來,我告訴你。”趙斯年坐在椅子上,笑得如沐春風。

白華英抬了抬手,朝身旁的牢獄示意,“將門打開,我進去說幾句話。”

牢獄一時有些為難,“這……這上頭可是吩咐過的,若非行刑,旁的是一律不許再開牢門的了,郡主,你也不要為難小的……”

白華英將一張銀票塞給他,“我進去之後,你將牢門鎖上,待我說完了話,你再打開將我放出來就是了,你放心,我必不會讓他跑了。”

獄卒猶豫了片刻,還是將那門鎖打開了,白華英進了牢裏,拂衣在趙斯年跟前坐下,“說吧。”她的耐心已經用得差不多了!若不是暮成還沒有消息,她斷不會進牢房。

趙斯年凝著她,輕笑道:“你也真是,一點都沒變,還是這樣好騙,我若要對你做些什麼,你未必就逃得掉。”

“是嗎?趙世子不妨試一試,左右後日也要問斬,我倒可以提前送你一程。”白華英暗地裏捏著銀針,準備隨時給他一擊。

“玩笑話罷了,我從未想過,你會背叛我,當初我不過是太愛你了,出了那樣的事,我亦是生不如死,如今見你平安活著,真是一大幸事,隻是可惜了,我的命數卻有限了。”趙斯年瞧著這張臉,目光平靜如水。

“你死了,你欠的自然就清了,趙世子,我如今是來問你,玉鬆究竟在哪!我的耐心可有限的很。”白華英手心微動,一條盅蟲慢慢的朝趙斯年吃力的滾了過去。

就在那盅蟲即將爬到他身旁時,他猛的一腳就將那小盅蟲踩死了,順便碾了碾,“你的那些招數,我如今早就摸透了,你若真想救他,我隻有一個要求。”

沈相宜站起身,厭惡的凝著他,“你害人無數,如今我也救不得你。”

“我知道,我這樣的人,如今縱是活下來,在這上京城裏,也不過是個被唾棄的,你放心,必不是讓你救我這樣的蠢話。”讓白華英救他,隻怕他才是真的死的更快。

“說。”牢房裏的光線幽冷,照在她的臉上,絕決而冷漠。

趙斯年打量著她,喃道:“你這樣一張臉,不及我那世子妃美豔的十分之一,你說,璟王怎麼就將你認了出來……當年若將風箏還給你的是璟王,那麼你還會不會再嫁給我?”

白華英見他也站起身,不由嗤笑道:“當年是我豬油蒙了心罷了。”

趙斯年苦笑著點了點頭,“都是我自己作的孽,如今也怨不得你,這也是你見我最後一麵了,你可否…讓我抱一抱?隻要抱一抱,我便讓人將白玉鬆放了。”

“抱我?趙世子就不怕我靠近你的時候,給你補兩刀嗎?”白華英沒想到他提出這樣的要求,倒是……有些出乎意料了。

白華英眼底遮不住的厭惡刺痛了趙斯年的眼,他朝白華英張開雙手,溫聲笑道:“終究是我欠你的,若死在你的手裏,也當瞑目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