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華英瞧著懷裏的孩子,心疼不已,“她還隻是個孩子,若是女扮男裝,你可曾想過,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?若是被人發現了,到時候她要怎麼活下去?”
侯月容捂著腹部,臉上滲出汗,“我如今顧不得這些了,隻要你幫我,隻要侯府斷子絕孫了,到時候這個孩子在府裏才能金貴起來!我才有活路,當初是我對不住你,如今你要索命,我的給你,侯府的,我也給你。”
白華英瞧著這孩子,她生得可愛,大約是合眼緣,她第一眼是很喜歡的,“你可考慮過她將來若是男子,那麼她要如何娶妻生子!”
“縱然不娶妻生子,她也可以像男人那樣,在戰場上在官場上建功立業,不像我,這一輩子,就這樣被困在這裏了,有過,總好比一無所有。”侯月容瞧著這孩子,苦笑了笑,這一世,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?爭來爭去,最終卻什麼也沒得到。
白華英見她臉色慘白,扣著她的手腕,目光沉靜得可怕,“你這幾日,沒有大夫來給你瞧過?”
她苦笑道:“嗬大夫?他連瞧都沒瞧過我們母子一眼,每日呆在書房裏與你的畫像作伴,怎麼會給我請大夫?我被困在這院裏,就算哪一天失了火,我被燒死在這院裏,也不會有人來救我,可我不甘心,從前吃了這麼多苦,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!”
白華英將孩子輕輕放在床邊,她厭惡的側過臉去,“放那邊,我不想看見她。”
白華英隻得將孩子放在不遠處的小塌上,又蓋了小被子,這才來瞧侯月容,她掀開侯月容的被子,隻見她腹部被血染得通紅,頓時嚇了一跳,“躺下!”
侯月容如今實在沒法子了,隻能聽她的,躺了下去,“若是死在這兒,我也認了,可是我的孩子,不甘心……”
白華英輕按了按她的腹部,瞧著她的神色,鬆了口氣,“隻是線崩了,重新處理一下就好。”她動作利落的將身上常備的藥拿了出來,替她將線重新弄上,又灑了藥在上頭,“這藥見效很快,但過程會讓人生不如死,
不過倒還有個好處,不會留下多大的疤。”
她先前救太子,手掌上全是傷,憑著這東西,手上的傷才好,縱使後來再怎麼悉心照顧,還是留下了一點淡淡的疤痕。
侯月容咬著牙道:“我在鬼門關裏走了這麼多回,還怕這藥不成!”
那藥灑上後,她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痛苦,白華英扔了帕子給她咬著,順手放了另一瓶藥在她的手裏,“想法子,將這藥讓他喝下去,往後他就不會有子嗣了,不過我也要提醒你一點,我那三妹妹也是個心思狠的,她如今腹中可懷著趙斯年的孩子了,若是他發覺自己不能人道,定會將她腹中的那個孩子視如珍寶。”
侯月容咬著牙忍著,“嗬,不過就是懷在肚子裏的東西,她能不能活下來,還有待商議!你那三妹妹,可沒少害你,如今我既與你同盟,定會……定會替你好好照顧你那……三妹妹。”
孩子在塌上又哭了,白華英起身,將那孩子抱了起來,侯月容那貼身的丫鬟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,見了白華英怔了怔,隻覺得眼熟,卻不知這人是誰,一時有些猶豫。
“外頭是怎麼回事。”侯月容躺著沒動,身上疼得撕心裂肺的。
丫鬟抱過白華英懷裏的孩子,有些猶豫著道:“是……是世子的書房失了火,裏頭的東西都燒了,世子衝進火堆裏,搶了好些燒了一半的畫,奴婢
瞧著那畫像,好像是冷院的那位的。”
冷院裏的那個,長得同封錦明有六分像的,那畫的就是封錦明了,侯月容眯著眼咬了咬牙,冷笑道:“他倒是個癡情的!”
白華英起身,默了片刻,掏出個長命鎖給孩子戴上,“初次見,沒什麼好送的,這個給她。”但願她往後的日子,不必像她們這些人這樣,困在這情愛裏毀了一生。
侯月容錯愕的瞧著她,半響又笑了,“姐姐,你還是一樣,心慈手軟。你放心,你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,但我的事,也望你能做到。”她緊了緊手中的瓶子。
白華英戳了戳孩子粉嫩的臉,望向侯月容,“我與你的帳,我自然會算,話我都送到了,至於旁的,憑你自行決斷。”
她抬步出了院子,透過淩亂的人群,瞧見趙斯年如珍似寶一般的用衣袖子擦著燒了大半的畫,不免覺得有些嘲諷。
她一走,侯月容便慌張的讓丫鬟將孩子抱了過去給她,她瞧著孩子心疼的摸了摸,“你去請個大夫給孩子瞧瞧!切記,找個靠譜些的,他不許我請大夫,可孩子不適,他總歸是會同意的。”
丫鬟懵了,見侯月容將長命鎖扯了扔在地上,不由狐疑道:“小娘,你是擔心這人會對也小姐下手?奴婢瞧著……”
“你懂什麼!她恨毒了我,怎麼可能放過我的孩子,讓你去就去!另外,去請世子也來一趟,就說孩子一直哭得厲害,許是想念爹爹了,務必要將他請來。”侯月容瞧著丫鬟懷裏的孩子,咬了咬牙,將瓶子塞進丫鬟手裏。
“他來了,就給他斟盞茶,將這瓶子裏的東西倒進去,動作要快,別讓他察覺了,這藥不會害他,不會有事的,不過是讓他不能再有孩子罷了!我總要替我的孩子著想,往後我若是不在了,你就是這孩子貼身大丫鬟了。”
丫鬟咬了咬牙,認了,“奴婢的命是小娘救的,奴婢願意為了小娘與小姐做一切,奴婢這就去請世子過來。”
她輕輕的將孩子放在床邊的小塌上,轉身急匆匆的去尋趙斯年,趙斯年搶了畫出來,燒得臉都黑了,這會子正擦著畫,見侯月容的丫鬟過來了,頓時沉了臉,這丫鬟也機警,朝他道:“小姐哭得厲害,想是擔心世子,世子,你去瞧瞧吧。”
趙斯年擦著畫,厭惡的掃了她一眼,“滾。”
“世子,求求你可憐可憐小姐吧,小姐還這樣小,不能沒有爹爹啊,我們小娘每回在小姐哭的時候,就拿著世子的畫像哄她,她馬上就不哭了,世子,求你去看看吧。”丫鬟跪在地上聲淚俱下,趙斯年聽著那畫字,不由怔了怔,最終還是去了。
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藥氣與血腥味,他厭惡的皺著眉,瞧見孩子當真瞧著他的畫像在笑,那樣小,那樣軟的一小團兒,他的心忽的也跟著軟了下來,他輕輕的來到床邊,將孩子抱了起來。
這孩子倒是爭氣,當即就不哭了,侯月容吃力的撐著要坐起來,趙斯年掃了她一眼,淡道:“躺著吧。”
侯月容一時欣喜的躺了回去,朝丫鬟使了個眼色,丫鬟將早備好的茶端了出來,“世子,這是白茶,裏頭摻的是冬天的臘梅,香氣清冽得很,世子嚐嚐。”
趙斯年也沒懷疑,正好搶了畫,一路過來渴了,端了茶盞一口就喝了,“這孩子倒是乖覺,你身子虛,就不必費心了,我到時候自會差人照看。”
侯月容見狀心裏頓時慌了,若是鬧得人盡皆知,到時候如何對外說是個女兒!“世子,我身體不打緊的,孩子還小,怎能離開母親身邊?求世子憐憫。”
趙斯年將空了的茶盞擱在一旁,抱著孩子逗弄著,“那就再大些再說。白府今日動靜不小,伯爵府的老兩口去了一趟,不知是什麼事,娶她回來隻怕是有些難處。”
侯月容輕笑道:“若是娶不回就算了吧,我不過是瞧著她心裏喜歡,原是想讓她進府來與我做個伴的,看來也是我沒個這樣的好福氣。”
趙斯年哄著孩子,瞧她在自個懷裏睡著了,有這麼一瞬間,一股為人父的感覺,由然而生,“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本世子,她在哪!”
“世子急什麼?這人又不會跑了,是你的,終究還是你的,妾身說過,待妾身的身子大好了,定會告訴世子。”侯月容怎麼可能再告訴他,成全了他人之美!她得不到的圓滿,誰也別想得到!
趙斯年見狀冷冷的凝著她,“你最好老實些,別給我耍什麼花樣,否則……”
“我還有孩子要照看,哪裏敢耍花樣。”侯月容接過趙斯年遞回來的孩子,瞧著他遠去的身影,如今的她,哭夠了,眼裏早沒有了眼淚!
她朝身旁的丫鬟輕聲道:“你晚些,將冷院的那個女人放出來,讓她去伺候世子!切記,要悄悄的去,世子的院裏,你備些酒。”她太了解趙斯年了,每每他對封錦明思念不能自己時,就會喝酒,喝酒亂事,這府裏她不知打發了多少丫鬟出去了!!
丫鬟會意,轉身去辦事去了,侯月容低頭瞧著懷裏的孩子,心裏冒出了一點點的慈愛來,她與這孩子,往後是要相依為命了。
那頭白華英出了侯府就被璟王的馬車帶走了,璟王聞著她身上複雜的味道,狐疑道:“哪裏受傷了?怎麼有血腥味?”
白華英挑開簾子,看了眼夜色裏火光四竄的勇安侯府,“沒受傷,是容小娘身上的,她傷處崩了,大出血。我不過是去幫忙了個小忙罷了。”
“哦?你與她還能同盟不成?”璟王想不明白,這兩個女人先前是恨不得弄死對方,如今怎麼還能結盟!嘖,果真是女人心,海底針,複雜又難琢磨。
白華英見狀笑道:“一時的同盟,利益最大化,也未嚐不可,不過趙斯年,如今隻怕是再也生不出孩子來了。”
璟王隻覺得身上一涼,“你給他下了藥?”果然,女人不能得罪,尤其是會醫術的女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