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鳳薑瞧著白華英細致的動作,心裏忽的有些暖,在這世上,除了葉家老太太,也就隻有白華英這樣關心過她了,“我大婚,要延遲了,如今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,你來嗎?”
上次提過一回,她仍舊有些不放心,所以又提了一次。
白華英在她的手上打了個漂亮的結,笑道:“婚姻大事,最是要緊,自然是要去的。”
鄭元風也是個不錯的少年郎,隻是可惜,二人一直沒有這樣的緣分,如今她能有個好歸宿,白華英也是替她開心的,“三書六禮都過完了嗎?可還有什麼要準備的?若是人手不夠,到時候我再從伯爵府裏拔些人來幫襯。”
葉鳳薑垂眸瞧著手上漂亮的結,眼底不見既將大婚的喜悅,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,“三書六禮都已經過了,此事是母親與祖母在安排。”
她深處閨閣,家中姊妹曆來不和睦,對她這個庶出的女兒曆來很不好,加之她性情又冷淡,所以這十幾年來,也沒有什麼朋友,如今唯一能玩的一起去的,也就是這麼個同樣性子有些冷的白華英了。
“那就好,三書六禮都過了,也就隻差一個迎親了!”她沒提鄭元風的事兒,但見她神色不好,想來,對於感情一事,多少也是有些遺憾的,但於女子而言,嫁一個合適的,能夠走得更長遠一些。
封錦蘭差人端了些膳食過來,打趣道:“如今葉小姐可是要當新娘子的了,若是不嫌棄,我陪華英一起送你出嫁。”
上京的女兒出嫁是有規矩的,出嫁前一夜,需要有她要好的姊妹一並陪著,也算是她做為姑娘家的最後一個夜晚了,若是隻得她一人,定會被人瞧不起。
如今封家與伯爵府的都願意來陪她,她臉上也添了兩分笑,“多謝。”
“客氣什麼,華英的姊妹,那自然就是我的姊妹,霍家那個二爺是不成體統,不過我瞧著霍家大公子還是不錯的,我兄長還時常在父親麵前提起過他呢。”原本呢,這個人她母親也是打聽過的,但是她對那位霍大公子沒什麼感覺,這樁事也就沒有再提過。
葉鳳薑溫和的笑了笑,“這婚事怕是要等疫情過了之後了。”
“姑娘家,哪能著急著出嫁?多在府裏呆一些時日,你也好多陪陪老太太,好了,先用膳吧,大家都餓了一天了,茶水都沒顧上,吃完了,我們要去城北了。”白玉如笑盈盈的起身,拉了白華英往膳桌走,旁的幾個人也跟了上來。
十七一屁股坐了下去,捧著碗笑道:“屬下都餓了一天了,現下就是一頭牛也吃得下!”
白芷低頭瞧了瞧手上的繭子,鬆了一口氣,“若是真給你頭牛,你就吃不下了。”
眾人哄然大笑,這樣的笑意將疫情的緊張感消去了大半,魏忍冬抿了口酒,低頭吃飯時朝白華英碗裏堆了好些菜,“你眼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,多吃些,姑娘家,總是要胖乎一些才好。”
封錦蘭瞧著她堆得高高的碗,嘟了嘟嘴,“師兄,你可有些厚此薄彼了。”她師兄突然對白華英這麼好,她懷疑是想跟她哥哥搶人,那可她不行,她得盯著些才好。
魏忍冬怔了怔,狐疑的望向白華英,見她碗裏這會子堆出了一座小山丘了,尷尬的低咳了兩聲,“她這會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,你一個快十八的老姑娘了,還同她爭風吃醋不成?”
封錦蘭湊近他身旁,咬著牙小聲道:“你可不能跟我哥哥搶人!要不然,我就將你先前的那些事抖落出去。”她半威脅的眯了眼。
“我能有什麼事怕你抖落出去的?”魏忍冬捧著碗狼吞虎咽,隔壁桌的就隻聽得一陣子扒碗吃飯的聲音,眼下疫情當頭,誰也沒功夫管這些八卦事兒了。
“你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以前還給我大姐姐寫了好些書信。”她壓低了聲音端了碗揶揄。
“吃飯吃飯,吃了就要去城北了,又是一場硬戰。”魏忍冬朝她碗裏夾了根青菜,封錦明凝著他,笑盈盈的,有些滲人。
魏忍冬隻得又夾了兩筷子肉,“行了吧?姑奶奶?趕緊吃。”
封錦蘭捧著碗吃得也快,等都吃飽了,眾人便收拾了東西,準備去城北,白華英攔住葉鳳薑,看了看忙碌著準備出發的人,低聲道:“你手傷了,還是先回府吧,城北有許多大夫在,出不了什麼事。”受傷的若是去了,白華英擔心會被傳染。
“眼下上京大亂,我若是回去了,隻怕你們會忙不過來,到底我葉家也是一顆赤誠之心,我同你一起去,這手傷不礙事,歇一歇就好了。”葉鳳薑望向外頭,巡防營的人正在清理外頭的人,得了疫病高燒神智不清的,都被抬著往城北的方向走。
眾人的心也跟著沉重了起來,白華英安慰了葉鳳薑幾句,封錦蘭搭著她的肩膀,“放心,咱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的了,以後都是自家姊妹,自當相互照拂,你手傷了,就盯著人,瞧瞧方子好了,那些個累活計,就讓旁人做吧。”
眾人抬步上了馬車,白玉如今天累的不成樣子了,這會子坐在馬車裏,錘著腿,忽覺人生充滿了意義,充實得很。
馬車外頭,那些巡防營與禦龍衛一並合力將人調走了,諾大的街道,如今空空蕩蕩的,白玉如瞧了片刻,指著一處衣著單薄的公子,詫異道:“那不是璟王和霍家大公子嗎?鳳薑,這是你未來夫君啊,你快瞧瞧。”
葉鳳薑湊過窗邊看了一眼,瞧見霍大公子正解了衣衫,與璟王咬著牙欲下汙水,那醃臢惡臭的溝渠邊許多的軍衛正圍著,紛紛上前勸說,“王爺,霍大人,這……這裏頭不能下去,若是你們染了疫情,可怎麼辦?還是屬下去吧。”
璟王慢條斯理的去了大衣,眼神冷厲的掃了眼眾人,“有些人如今在上京富貴享受慣了,金尊玉貴做不得這樣的醃臢事,那本王來做也無妨。”
他的話猶如一把刀子,紮在這些人心裏,其中一個人一把扯了帽子,咬牙切齒,“他奶奶的,老子當年上戰場的時候都不怕,還能怕這些?不就是個溝渠,疏通了自然就好了,老子甘願為王爺向先士卒!”
這護衛咬著牙一腳便踩進了醃臢的溝渠裏,這溝渠都堵死了,他們隻能從溝渠的源頭開始,一點點的往裏挖,挖通一些,溝渠裏的汙水就會排出來一些,坍塌的一些地方,眾人正合力將髒物清理,整個上京的人徹夜不眠的忙碌著。
霍大公子沒有嬌氣的病,也跟著咬牙跳了下去,葉鳳薑凝著這道身影,目光閃了閃,她未來的夫君,亦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。
白玉如瞧著他們爬上來腿上身上吸附著的東西,不由一陣發寒,“大姐姐,咱們還是她趕緊去城北吧。”
白華英不放心的挑開簾子,瞧著下了溝渠的璟王,一顆心提了起來,她朝燁羅低喚了一聲,將一個小瓶子遞給他,“這裏頭有藥,到時候你給霍大人與王爺吃下去,還有,要時刻盯著他們的情況,若是有高燒咳嗽不止的,放一旁觀察觀察,若是長了疹子,不要耽擱,馬上送來城北,我在城北到時候讓人另外再設一處營地。”
“好,屬下明白了。”燁羅接過她手中的藥瓶子,回頭看了眼璟王,眉宇緊緊的擰著,自家王爺想做什麼事,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!眼下他隻能這麼眼睜睜的瞧著。
白華英掏出馬車裏的筆墨,就著豆大的燈,麻利的寫了個方子,“還沒下去的,讓他們喝了這碗湯藥再去,或許會有用,下去了的,上來之後喝兩碗,切記,一定要盯死了,一滴也不能漏。”
白華英將紙條遞了上去,忽的被趙斯年半路奪走了,“白小姐,你不回白府呆著,來這兒湊這個熱鬧?”
趙斯年也在!白華英有些後悔,方子給早了!“勇安侯府當年貪汙了不少銀子吧,好好的一個地下溝渠好,修成這個樣子,嘖,難道當時侯爺就沒想過要給後生們積些德?”
“一派胡言!你若在此時亂了軍心,仔細本世子將你也丟下去掏溝渠。”趙斯年眯了眯眼,捏著手中的紙條冷笑,那淩厲的目光紮在白華英的心裏,讓她的恨意成倍的釋放。
“但願趙世子能好好的挺過此次疫病,可別半道就走了。翠青,去城北。”白華英一把扯了簾子,敲了敲馬車。
封錦蘭忽的又將車窗打開,朝趙斯年呸了一聲,“什麼玩意兒,欠著我封家的嫁妝,到如今還還不了!是要好好的活著才行,否則若是自個沾染了疫病,我管誰要錢去。”
趙斯年氣得臉都青了,掏出帕子擦了擦臉,“嫁妝侯府必不會少,二小姐放心。”
封錦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朝馬車裏的姑娘們大聲道:“瞧瞧,瞧瞧,這就是勇安侯府,你們嫁人的時候,可要擦亮了眼睛,像這種拿了媳婦嫁妝錢貼補家用,還反手將媳婦害死的,可不能要!我封家不好惹,如今還能有個人申冤,若是遇見了娘家沒能力的,隻怕要吃個天大的啞巴虧了。”
這大嗓門兒一吼,這條街的人都聽著了,夜色裏趙斯年臉色鐵青,“二小姐!”
“怎麼?我還說不得了?我告訴你,我封家與你侯府,勢不兩立,你當初是怎麼利用我姐姐爬起來的,往後我就要讓再怎麼跌下去!這筆帳,不僅僅是我,我以後的孩子,我的夫家,每一個人,都不會忘記!”封錦蘭咬牙切齒,“不死不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