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華英擱了筷子,取出繡玉蘭的帕子擦了擦嘴,“趙斯年倒是葷素不忌。”
霍燕堂忽的笑了,“男女之事,難說,眼下城裏多變故,這世家的姑娘們可一個個的都收著,要麼等春闈的狀元爺,要麼等的就是太子了,侯府近來在朝中拉攏了不少人,不過我覺得有些奇怪。”
她接了話,“侯府放著高門大戶的不去招惹,反來招惹白家這樣的小門戶。”白家父親近來升了官,居正四品,原本也算是個大官了,可放眼上京,天下腳下,門生眾多,別說正四品的了,就是正三品的也是一抓一大把。
“正是。你與他那位前妻可是故友,仔細他到時候來找你的麻煩。”霍燕堂接了茶漱口,瞧著白玉的杯子,總覺得有些眼熟。
“他若是要找,隻管找。左右洪二爺都得罪了,也不差一個趙世子。”白華英捧著暖手爐子,陽光從屋外頭折了進來,金燦燦的,連著她的眉眼也添了幾分金貴與傲氣。
“好,爺就喜歡你這樣的,有氣魄!不過君子易防,小人難防,若是有什麼要幫襯的隻管同二爺開口,若是那混帳東西算計你,二爺就是傾家蕩場也定將你撈出來。”霍燕堂笑盈盈的起身,伸了個懶腰,在這棲梧院裏,跟回自個家似的。
翠青瞧著外天灑掃的丫鬟,有些急,“小姐,時辰不早了,老太太這幾日病著,咱們得早些去瞧瞧。”
霍燕堂挑了挑眉,“你家主子先前不好的時候,也沒見老太太來照顧照顧,怎麼如今她病了,要你家小姐去照顧?怎麼著,你家小姐還是大夫不成。”
翠青好皺眉駁道:“是伯爵府的老太太。”
“嗯,靖安伯老兩口,可是傳說中的人物,誒,小丫頭,他們有沒有告訴你,那些日子到底是出了些什麼事了?先前說馬車翻下崖人沒了,後頭又好端端的回來了。”霍二爺八卦之心熊熊燃燒。
不說是他了,整個上京的人都在猜測這個事情!死而複生也就罷了,一回來官家便重賞,這樣的好事,可不是人人都有的。
“雲遊去了。”白華英也不知道具體的事情,隻依稀裏聽璟王提起過是去了北境,想來北境那邊如今怕是出了事了,否則鐵價糧價也不至於上漲。
“雲遊能遊這麼多年?他們怕不是掉進雲裏了。”霍燕堂擺明了不信,這都十四個年頭了,中途白家出了這麼多的事,也沒見喚個人來關照一下這個外孫子外孫女,如今人家自己爭氣了,伯爵府的就回來了。
正說著,白玉如打院外進來,一路歡歡喜喜的,手裏還提了把劍,“大姐姐,你快來瞧瞧,我這幾日練得勤快,已經悟了些東西了。”
白華英一聽她的聲音猛的起身,一把拉住霍燕堂,“你先回去,有什麼事情,往後再說。”
霍燕堂頓時黑了臉,“爺行得正坐得端,你讓爺爬窗戶出去?成什麼樣子!不成我不走,我就坐在這兒,我倒是要瞧瞧,你們府裏的丫頭,還能把我吃了不成。”
翠青麻利的收了兩個碗,連帶著那茶盞也一並藏了起來,“二小姐是個心思細的,可別察覺出什麼來才好!小姐,快著些。”
白華英拖著霍燕堂便到了窗邊,叮囑道:“你若是正兒八經遞了帖子進來的,也無妨,但是這麼偷偷摸摸的進來,自然是要偷摸的走!”
“我一個大老爺們,我要是遞了帖子來找你,到時候我家裏知道了,隻怕是要鬧翻了。”府裏的父母隻盼著他早些成親,才不會管那是哪家的姑娘!簡直跟瘋了一樣,若不是眼下大哥的婚事迫在眉睫,隻怕他就要頭疼了。
白華英扣著他的腰,一抬手就將他丟出了窗外,“你知道就好,趕緊走。”
霍燕堂傻眼了,他長這麼大,頭一回被一個小丫頭抱著丟出了窗外!裏子麵子一會兒的功夫丟了個幹幹淨淨!
“你到底是不是個女人,你哪來的這麼大力氣……”
那外頭的門被推開來,白華英反手便關了窗戶,差點夾了霍燕堂的手,他這會子也不好走,幹脆就在屋簷下縮著,憋著一肚子的氣!
沒想到他堂堂霍二爺也有爬人窗戶的時候!真真是造孽,原本是來找她吐槽的,誰料自己竟然是個笑話。
屋子裏頭白華英剛鎖好窗,白玉如便進來了,瞧著她這動作,狐疑道:“大姐姐,你在窗邊做什麼?”
“沒事,方才有隻蛾子飛進來了,瞧著怪嚇人的,我同翠青將它趕出去了。”白華英拉了她到碳盆邊坐下,抬手將碳盆裏煮沸的水提了起來,利落的泡了一壺茶。
白玉如將劍擱在一旁,笑道:“這是母親給我的劍,聽母親說,是她幼時師父贈的呢,一會你瞧瞧我舞劍如何,我總覺得有些地方還不得要領。”
“好。隻是我一會要去一趟伯爵府,外祖母這兩日總咳嗽,我有些不放心。”
“那我同你一道去吧,正好玉鬆在書房裏跟著他二哥哥念書,還說想老太太了呢,人多了也熱鬧。”白玉如先前給老太太留下的印象並不好,如今想著,若是能補償一二也是好的。
到底伯爵府還是要比白家上了好幾個檔次!
“我去去就回來,不妨事,你先練劍我瞧瞧。”白華英拉了她出院子,老太太本就不大喜歡她,這會子要是拉過去添堵,指不定好的還慢些。
白玉如見她不帶自個,也不急,提了劍便在院裏認認真真練了起來,她是有些舞蹈功底在的,加上那劍又是個輕巧的,襯了那一套白紗的儒裙,一時舞姿翩躚。
霍燕堂本是要繞過去,爬牆出去,誰料一眼就瞧見了院中舞劍的白玉如,頓時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,翠青一回頭就瞧見這貨,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。
她急急的來到霍燕堂身旁,低聲道:“二爺,你趕緊回去吧。”
霍燕堂懶洋洋的倚著柱子,“什麼二爺?這兒沒有二爺,這兒隻有一隻大蛾子!”
翠青:“……”她好想將這個狗男人打出去!自家小姐怎麼結識了這麼個無賴!
霍燕堂見她為難,笑著擺了擺手,“行了,告訴你主子,我得空再來尋她聊天。”
“二爺慢走。”翠青不放心的跟著他,直到他利落的翻牆走了,這才鬆了一口氣,十七險些與她撞了個滿懷,他狐疑的道著那身影
,“霍二爺怎麼總往咱們這兒跑?他莫不是對咱們小姐有意思?”
“能有什麼意思,你可別瞎說,仔細讓旁人聽見!走走走,快去收拾東西,晚些咱們要回伯爵府,小姐叮囑要收拾好些東西呢。”翠青拽著十七走的架勢,同白華英拽著霍燕堂走的架勢一模一樣,簡直是有其主必有其仆!
白華英瞧著白玉如一舞畢,擱了茶盞,“你這一套動作下來,錯處倒是沒有錯處,隻是力道太柔了,你時常習武,下盤是穩當的,但是劍出手,要快,要狠!”
她握著白玉如的手,帶著她將劍刺出,白玉如吃不住那力道,劍從手裏脫了出去,刺入了對麵的樹幹上,因著力道不足,咣的一聲又掉到了地上。
她忙去將劍撿了起來,“這劍還是重了些,我拿不住。大姐姐可知哪裏有再輕一些的劍。”
“你這劍已經很輕了,晚些我去鋪子裏找找,你先在府裏練著。”白華英利落的將劍收入劍鞘,那姿勢別提多瀟灑了,看得白玉如是滿眼的豔羨,再不是那個防著白華英的了。
“好,我在府裏等你回來,對了,我聽說外頭好地方都積了水,亂得不成樣子,你倒時候回伯爵府繞著些走。”白玉如叮囑了幾句。
翠青整理好東西來催人了,白華英這才出了府,直奔伯爵府而去,今日的天氣不錯,太陽出得很大,萬裏無雲,家家戶戶都出來曬起了被子,上京城裏低窪積汙水的地方,有一群工部的人正在做簡單的修葺。
長街上賣這個的,賣那個的,吆喝聲不絕,翠青瞧著那賣糖葫蘆的口水橫流,眼看著馬車要過去了,白華英停了馬車,給翠青與秀心各買了一份,又買了點老太太愛吃的軟糕。
去了伯爵府,她一路焦急的繞過長廊去了老太太的院子,院裏老太太正在曬著太陽,封溫城拘謹的坐在靖安伯的身旁不知在論著什麼,靖安伯連連點頭,那雙眼睛裏的喜歡真真是藏都藏不住。
老太太見她來了,招了招手,“華兒來了,快來讓外祖母瞧瞧胖些沒有。”
白華英邁著端莊的步子走近前去,“外祖母,你不是咳嗽嗎?怎麼還在外頭吹風。”她接過秀心的毯子,順手蓋在老太太的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