璟王忽的來到她跟前,就在她以為璟王要說什麼時,他忽的替她將披風係得嚴實了些,“外頭冷,別著涼了。”
“??”就這?白華英瞧著這帶厚繭的手在係帶上翻動,沒一會兒便打了個漂亮的結,一時有些不舒服。
“王爺這結打得倒是好看。”
璟王見她有些吃味,不由笑了,“回來再與你細說,你告訴宴清,有個詞叫置之死地。”
置之死地而後生,白華英忽的明白了,“若是到時候死透了,可沒有那麼容易後生。”
“無妨。去吧。”他抬手捏了捏白華英的小揪揪,十分滿意。
白華英隻得轉身與魏忍冬出了門,外頭日頭已經偏移了,天穹高遠而遼闊,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,想來就要入春了,這樣的天氣往後必然是不會少的。
她歎了歎氣,終於要熬過這漫長而寒冷的冬日了。
魏忍冬領著她去太子府,路過一家不錯的酒樓,領著她去吃了一頓,這才趕去太子府。
太子府如今真真是戒備森嚴,門口守著好些護衛,瞧著應當是從宮裏派出來的,昔日裏門庭若市的太子府,如今冷冷清清。
二人經通報三審後才進了太子府,原本該抱病在床的人,這會子正在院子裏曬著太陽,他手裏拿了本書,另一隻手端個茶盞正喝著,悠閑得很。
見白華英過來了,忙擱了茶盞,“怎麼是你來了。”
魏忍冬擱了醫藥箱子,在他的另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,老神在在的掃了眼他那小話本。
“聽聞殿下病了,特地過來瞧瞧,如今看來,倒是魏某來得不是時候。”
太子朝玄武抬了抬手,玄武搬了椅子過來,又差人上了盞茶,白華英在太子對麵坐了下來,眼前這個小屁孩似乎長大了些,眉目間沉穩了許多,不似先前那般紈絝了。
“勞魏公子費心跑一趟,這隻怕是皇叔的主意吧。”
魏忍冬不置可否,若不是那廝說可以順勢捅勇安侯一刀,這樣的活計,他可沒興趣。
“先前皇後私下裏與本宮也提過,說要將你指給本宮做太子妃,可惜了,如今本宮落到這般田地,隻怕是沒有機會了。”他抬了抬手,拂了拂寬大的袖子,複又坐了下去。
白華英端著茶盞吹了吹,溫聲道:“不過是小人使絆子罷了,這案子遲早會查清楚的。”
太子靠在軟椅上,懶洋洋的,“查不清了,如今父皇正病著,那女人把持後宮,朝中上上下下沆瀣一氣,想將本宮這個太子拉下水,皇叔手中無權,世人自然不會再懼他,無妨,這皇位若是榮弟坐得,讓給他又何妨。”
白華英瞧著眼前這少年,忽的覺得有些意外,他與先前見了幾麵的少年郎已然是判若兩人了,再沒有了當初的風華得意與張揚。
“殿下難道就不想再爭一爭?”她捧著杯盞,杯沿的溫度有些燙手。
太子曬著太陽,雙手枕著腦袋,院裏的海棠花如今枯在那兒,也看不出來是死了還是活著,旁的樹都已經隱約裏見綠芽了,唯獨它,不聲不響的。
“爭來爭去,又有什麼意思?遂了他們的願豈不是更好?左右這太子之位,本宮也不在意。”他向往的,從來都是自由,可那樣的日子從他出生之後就一直沒有得到過。
因為他是太子,他必須墨守成規,必須出眾,必須要做到事事如人意,這樣的日子太累了,他早已經過累了,他想去體驗不一樣的人生。
白華英忽的默了片刻,一時不知是該安慰還是該誇他。
他看穿了白華英的想法,打趣道:“白小姐,若本宮成了一介布衣,你可願嫁?”
白華英捏著茶盞,直截了當,“不嫁。”
太子眼底閃過一抹失落,笑道:“與你開個玩笑罷了,你就是要嫁,本宮可未必娶,本宮喜歡你妹妹那樣的妙人兒,你這樣的,本宮可入不得眼。”
“那還真是多謝殿下了。”她擱了茶盞,瞧著杯子裏蕩開的漣漪,緘默不語。
太子倚著椅背,懶散得像個富家子弟,一襲煙青的衣裳襯得他越發的自在,與這金尊玉貴的太子府顯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“皇叔讓你來勸本宮的吧?你回去告訴他,屬於本宮的東西,本宮自然要拿回來,不屬於本宮的,本宮也不會要。”他眉目裏添了幾分寒意。
“好,殿下可還有旁的要轉告?”有這話在,白華英是放心的,少年人的心,再怎麼藏拙,那股子與生俱來的驕傲與尊嚴,是藏不住的。
“沒有,不過本宮倒有一事要求一求白小姐。”太子忽的坐得正了些,瞧著她的目光裏透出幾分乞求來。
“殿下隻管吩咐。”先前她以為這貨是與趙斯年一夥的,可如今看來,二人早就分道揚鑣了,是什麼時候呢?璟王與勇安侯府鬧翻的時候,還是在那次掉下山崖之後?她心裏有些沒底,但敵人的敵人,就是朋友了。
“本宮懷疑父皇平日裏喝的藥有問題,那日本宮偷藏了些藥出來,但出來之後卻發現那藥不見了,那日近本宮身的,隻有榮王一人。”他一直以為榮王是個天真爛漫的,可到頭來才發現,是他錯信了人!
“有人在藥裏下了東西?可照看官家的,應當是整個太醫院才是。”這樣龐大的體係之下,若還有人敢下藥,那必然是宮中隻手遮天的人了,她忽的想起那日在璟王跟前聲嘶力竭的皇後。
“本宮也不信,可後來那藥被榮弟順走了,第二日本宮便被禁足太子府,白小姐,你猜,那些人下一步打算做什麼。”他支著臉,半眯著眼,纖長的睫毛將眼瞼都覆蓋了。
魏忍冬伸了個懶腰,雙腿擱在矮桌上,懶洋洋的曬著太陽,順手還捏了塊點心嚐了嚐,味道不錯,又給白華英也遞了一塊兒。
不知道為什麼,這小丫頭在的時候,他總有種這人是小師妹的錯覺,可眼前的人又陌生得很,魏忍冬快要被這種感覺折磨死了!
白華英接過糕點,瞧著上頭的臘梅,順手擱在一旁,“小話本裏的話,應當是太子被廢,下一位皇子繼位,官家若是出了事,那位皇子便順理成章。”
“這些年,白小姐的話本子怕是沒少瞧。”太子嚐了嚐點心,覺得今日的分外清甜。
“殿下見笑了,不過是閑來無事,打發打發時間罷了。”她捧著茶盞暖手,發覺茶盞已經涼了,便又擱了回去。
這院裏很大,右手邊還有一個小池子,裏頭養了好些魚,如今遊得歡快,太子拿了些魚食起了身,抬手灑了些下去,幽幽道:“他縱是要爭,他也要接得住,本宮今日就給他這個機會,他若有這個魄力接住了,本宮不妨讓給他。”
白華英起身瞧著那一池子胖乎乎的魚,“殿下這魚養得倒是好。”
“本宮人也養得好,白小姐不如試一試?保管像這魚一般,白白胖胖。”他灑了半壇子的飼料,一群魚爭相而食,驚起池子裏水花四濺。
“二妹妹身子曆來不好,有殿下這句話,臣女就放心了。”她不動聲色的避開了話題。
太子一時覺得這池子裏的魚也不怎麼好看了,不由將剩下的半壇子倒了進去,白華英來不及攔,“這麼多,魚會撐死的。”
“貪心不足蛇吞象。”他將壇子擱在一旁,接過玄武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。
這少年一晃眼似乎又高了些,在陽光下隱約裏有了幾分男人的模樣了。
“殿下需要臣女做什麼?”她垂眸,攏了攏衣袖子,忽的意識到,這是一出頂好的戲,也是一場豪賭,若是對了,勇安侯府將永遠都翻不了身!
“父皇如今病重,眼看就要春獵了,到時候你若有機會接近父皇,便想法子將那藥偷出來,給魏神醫瞧瞧,最好能將藥換了,讓父皇的症狀好起來。”他望向白華英,目光堅定。
“如今本宮的人都不大好動手,皇後盯得太緊了,白小姐,能幫本宮的,就隻有你了。這件事情若是成了,你若想當太子妃,本宮絕無二話。”他心裏隱隱約約透出幾分期待,以他的長相,他的才情,他的權勢,上京也沒有幾個女人不動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