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後見他這樣頓時急了,“誰都可以信,但不要信太子!記住!”
榮王有些茫然,他與太子哥哥是自小的情誼,先前皇後也總說讓他與太子交好,可如今忽的又變了,“為什麼?母後,太子哥哥對我很好,父皇說了,我們是嫡親的兄弟,要相互信任,再說了,我自小承蒙太子哥哥照顧……”
皇後扣著他的肩膀,掃了眼外頭端了藥過去的宮人,厲聲道:“皇家哪裏來的情誼?你如今還小還不懂,母後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,母後是斷不會害你的!”
他有些無措,“母後,太子哥哥對你也很孝順,以後就算他坐上龍庭,也會奉你為太後的,再說了,這前朝的事情,都是太子哥哥在打理,他是最適合的人了。”
皇後沉了臉,“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取而代之的想法?這萬裏山河,你難道就不想統領嗎?”
“兒臣不如太子哥哥有能力,兒臣隻想遊曆山水……”他是個沒出息的,他的出生從來就不是為了當太子,他父皇也從來隻說讓他將來輔佐太子。
“你這個沒有誌氣的東西!本宮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孩子!”皇後氣急敗壞,她謀算了這麼多年,可到了兒子這兒竟然就要斷了,她如何能甘心!
榮王嚇得縮了縮身子,泫然欲泣,“母後,你怎麼了……”
皇後見狀緩了緩神色,扣著他的肩膀,沉聲道:“你要記得,母後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!你若是要遊山玩水,待你功成名就了,自然有的是機會!但你若是手裏沒有實權,到時候你我母子二人就隻能任人宰割!
”
“母後,你是不是想多了。”他一時竟不知要怎麼接這個話。
十二歲的榮王瞧著如今麵容扭曲的皇後,竟覺得十分陌生。
皇後氣得險些吐血,她耐了性子好生勸道:“宮裏沒有你想的這麼好,你太子哥哥如今還沒有坐上龍庭,他若是坐上去了,他不會放過我們的,他若是死了,又沒有子嗣,你就是繼承人了,榮兒,你就不想像你父皇那樣,受群臣叩拜嗎?”
榮王縮了縮脖子,被他猙獰的麵容嚇得不輕,“兒臣……兒臣覺得父皇這樣過的好累。”
皇後猛的將他推開,“你這沒出息的東西!本宮苦心養育你多年,竟然養出了個心無鬥誌的廢物,來人,將榮王送回內殿,不要給他送吃的,讓他好生給本宮反省反省!”
榮王一臉懵,“母後,兒臣……”
“顧榮意,你生在這皇宮裏,你冠上了榮王之名,你以為你就可以瀟灑不成?宮裏你爭我鬥是宿命,如今你再不醒事些,你要什麼時候醒事!難不成等著太子將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?如今你就好生的反省反省!若再有這樣不爭氣的話出來,本宮就沒有你這樣的兒子!”
皇後氣得胸口疼,宮人見狀將哭了的榮王帶下去。
皇後瞪著他這樣子,恨鐵不成鋼,“堂堂男子,哭成這個樣子,成何體統!把眼淚給本宮憋回去!”
榮王抽抽噎噎的朝皇後作揖,這才出了大殿。
皇後氣得捂著心口,身旁的大宮女杜芝端了茶來:“娘娘仔細身子。”
皇後將茶一飲而盡,恨恨道:“你瞧瞧他那個不成器的樣子!這太子原就是個廢物,他如今連太子都不如,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!杜芝,再這麼下去,咱們到時候就該讓人將刀架到脖子上去了!”
杜芝接過白玉茶杯,續了一杯給她,柔聲道:“榮王殿下心性開闊,性子又是綿軟,到底才十二歲,若是再大些,磨練磨練,自然就不一樣了,再者說了,官家時常便誇讚榮王殿下呢,想來官家也很是喜歡的。”
皇後擱了杯盞,咬牙切齒,“他誇,他能誇出些什麼好詞來,無非是乖巧懂事若人歡喜,可這大晉的江山,要一個乖巧懂事惹人歡喜的男人有什麼用!!!官家早就將太子之位定下來了,哪裏還有我榮王的位置!我如今也隻能奮此一博了。”
“娘娘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榮王殿下,殿下年歲再大些,會理解的。”杜芝在一旁安撫著。
她將耳殿外的人都打發了,如今殿內就隻有他們二人,有什麼話也就直說了,“先前派去的人,都失敗了,娘娘,其實倒也不必急於動手,咱們或許可以換一個不動聲色的法子,若是太子的位置他坐不住了,那麼自然也就是榮王殿下了。”
試想誰又會派一個廢太子再來承襲龍庭!
皇後臉色這才緩和了些,“你說的,也在理,這些年本宮隻想著讓太子消失,倒是忘記了還有這麼個法子了。”
皇後心裏已然有了成算,她冷笑道:“璟王如今是鐵了心的要助太子,可偏偏眼下要緊的關頭,官家又將他手裏的大權給繳了,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聽話!若是真讓太子活了下來,隻怕我兒就會如璟王一般,
處處掣肘於官家了。”
杜芝微微頜首,“娘娘說的是,以太子殿下對璟王的看重,到時候定然不會給咱們榮王殿下實權,無非是給足了銀兩,打發了殿下去遊玩。”
“哼,太子是個什麼性兒,本宮豈能不知,你差人準備準備,眼下災民一事還未解決,不如就從這兒尋個突破口,就這一壺,也夠他喝的了。”官家最重的便是天下民生,如今這些事兒湊到了一處,太子若倒了,隻怕再無翻身之日!
杜芝附和道:“如今前朝事多,官家又病重,好些事情都交到了太子手裏,若是要起事,小吵小鬧怕是成不了事。加上他又有璟王庇護。這事須得謹慎才好。”
皇後捏著碧玉佛珠,她入宮這麼多年,與璟王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,如今各自為營,就看誰能成最後的贏家了!
如今官家病著,後宮裏的妃嬪們她倒是管得服服帖帖,這些年得了不少幕後的人。
“不急,如今那些人想必也在想著怎麼對付太子,既然出了這麼個法子,他們必然不會輕易放過。”官家身體不行了,若是再拖下去,到時候太子登基,榮王就名不正言不順了!
杜芝續了個湯婆子給她,“娘娘說的是,奴婢這就去通知諸位大人。”
“萬事謹慎些,不要讓人拿了把柄,如今還不是時候。”皇後瞧著手中這個老舊了的暖手爐,這是她成為皇後的那一天,璟王府送來的禮,這十多年裏她一直都拿在手裏把玩,如今都磨得包了漿了。
“娘娘,那藥若不是當值的小太監瞧見了,隻怕這事兒就麻煩了,可見如今太子殿下是起了疑心了,可要通知太醫院換了方子?”那小太監
是杜芝的義弟,如今得了這麼個由頭,想來要受賞識重用,也容易得多了。
“不必了,將那劑量放輕些就是了,如今縱是要查,他也查不出些什麼東西來。”那方子原本就是沒有錯的,隻不過是將其中某一位藥調得多了些罷了,若非是魏小神醫那樣的人來瞧,尋常人能瞧出些什麼來。
杜芝見她麵色疲憊,伺候著她去歇息,又叮囑了人將消息傳了出去。
三更的天初初過,打更聲在上京的道上傳著,老舊的門扉緊緊的閉著,院子裏頭老人正拿了星盤急切的來回走,時不時瞧一眼灰沉沉的天。
老國師撓著腦袋,喃喃自語,“這是要出大事了啊,這卦象可不得了,老婆子,快,收拾東西,咱們得進宮了。”
正烤著火的老太太懶洋洋的扒了個紅薯吃著,聽了這話掀了掀眼皮,“這話都說了多少回了。外頭冷,趕緊先進來吧。”
老國師瞧著暗沉的天咬牙切齒,“這一回不一樣,這回可真是要出事了,快,收拾了東西,明日就進宮去。”
老太太慢條斯理的吃著紅薯,她哈了哈氣,一頭銀絲在暖暖的燈盞下泛著幾分歲月靜好。
“急什麼?眼下還不是時候。”老太太吃著紅薯,掐指算了算,又老神在在的拔了拔盆裏的碳。
老頭兒幸幸的進了屋,不滿的嘟囔道:“上回璟雲那小子都火燒眉毛了,你也讓我不要急,這回可是事關天下大事,不可有半分差錯!”
老太太躺在搖椅上,抬了抬胳膊,“慌什麼?”
“時到如今,這樣的卦像,能不慌嗎?”老頭兒將他求的卦象遞了過去,三更半夜,急得抓耳撓騦。
老太太瞥了一眼,笑道:“福兮禍之所倚,禍兮,福之所伏,你好歹是個大國師,為著這些事情急成這樣怎麼行?學學我,淡然些。”
老國師不滿的嘟囔道:“虧得你是個女人,你當年若是個男人,這國師也輪不到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