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5章 真真假假

入了夜的雪漸漸的大了,趙斯年艱難有咳嗽了兩聲,屋簷下的燈亮了,照出他慘白的臉來,風過巷子,如刀一般刮在傷了的臉上,生疼。

趙斯年凝著那緊閉了的大門,動作艱難的在輪椅裏坐了下來。

他原是想裝病,誰料昨兒不知是怎麼回事,他悄悄出府,一群人衝過來就將他往死裏打,他深居簡出,隻帶了那貼身的近侍,近侍一人敵不過,也被打了個半死,如今換了個侍從,遠不如先前的得他意。

這侍從見他在門口似是不願意走,不由有些急了,“世子,夜裏風越發大了,看這架勢怕是要下雪,咱們還是先回府從長計吧。”

趙斯年緩緩的抬手,擦了擦臉上的傷,他舌頭抵在傷口處,嘶了一聲,“不急。”

侍從歎了歎氣,有些為難,“可……可容小娘在府裏等著,若久了,怕是要擔心了。”

他從馬車裏取出狐淾大衣給趙斯年披上,又端了燙婆子塞進他懷裏。

趙斯年整個人暖和了些,氣色才跟著上來了些,“今日之事,不要告訴她。”

“世子待容小娘真真是情真意切。”侍從進府的時間也不短了,但瞧著他與侯月容相親相愛的日子卻是格外的多,也因著他的看重,如今侯府裏一應大小的事,都是她在打理著。

情真意切嗎?趙斯年如今自己也不知道了,他歎了歎氣,“或許是對她的補償。”

這個她是誰,不言而喻。

“可如今咱們連縹緲閣都進不去,若早知世子妃與這神醫有這層關係,當初或許也不至如此,世子,這魏神醫定然是不會替咱們侯府瞧病了,不如屬下去物色物色旁的大夫。”侍從這一切是深切的體會到了,什麼是報應,可他不敢說出來。

趙斯年擺了擺手,寬大的衣袖子裏有風冷冷的灌了進來。吹得他的袖子鼓鼓的,“上京的禦醫都束手無策,如今也想不出別的人了。”

“可魏神醫不願再去侯府瞧病了……”

趙斯年摩擦著腰間的玉,目光灼灼,“他會來的,你將這信給他。”

那是他從府裏帶來的第一封信,是初嫁人婦時,封錦明那雀躍又嬌羞的報喜信。

侍從捏著那信,默了片刻,上前敲門,當歸開了門,厭惡道:“我家公子可瞧不起你們這病,趕緊走!不然我放狗了!”

“這是信。看不看由你。”侍從將信塞進當歸手裏,轉身推著趙斯年的輪椅,將人抬上了馬車。

當歸瞧著那信,信封上頭的字他是很熟悉的,因著有兩三年的光景了,所以泛著幽幽的淡黃色,連同那塵封的往事也似要被打開一般,他緊了緊手中的信,另一隻手砰的一聲關了門,抬手將門閂橫了上去。

他拿著信跑回了院裏,遞到了魏忍冬跟前,囁嚅著唇角道:“公子,這是……是那個姓趙的差人送過來的。”

魏忍冬瞧著那信,默了半響,掃了眼白華英,“你來念。”

白華英瞧著那信,一時手指發僵,這是她嫁入勇安侯府新婚後的第一天寫的,那會子趙斯年有事與侯爺商議,在書房裏一呆便是大半日,她閑著無聊,想起還在生氣待哄的師兄,所以寫了這信。

如今讓她讀出來,仿佛將那傷疤又一次的揭開來。

“我……”她瞧著那信,半天也沒接過去。

封錦蘭一把奪了那信,“我瞧瞧。”

那信裏揚揚灑灑的寫了許多,無非是哄魏忍冬的話,魏忍冬聽了一大半,封錦蘭紅著眼眶抬手,“師兄,全都是寫你的,你瞧你當初還與姐姐置氣不參加她的大婚,沒曾想那就是最後一麵了。”

魏忍冬一把奪了她手中的信,“有什麼可瞧的!女人沒一個好東西。”

他抬步出了院子,連身旁的美人也沒帶走,如意坐在原地,規矩得很。

封錦蘭掃了她一眼,湊得近了些,“如意姑娘,這封家的事你也聽了不少,在軟香閣裏的時候,什麼該說,什麼不該說……”

如意起身福了福身子,溫聲道:“二小姐放心,奴家醒得,關於封家與魏公子的事,奴家半個字也不會提及。”

“明白就好。”封錦蘭拍了拍她的肩膀,十分滿意。

白華英見魏忍冬出了院子,於是也跟了出去,魏忍冬折過一處院子,到了另一個僻靜單獨的小院,小院裏修葺的是她先前在縹緲閣那個院子的模樣,連著亭邊那一株長得跟八字一般的梅樹也像極了。

魏忍冬推開門進了屋,屋子裏一直續著碳,暖和得很,他來到窗邊,撿起那本書。

白華英站在門口,瞧著窗邊的人,心緒萬千,“魏公子,逝者已矣。”

魏忍冬猛的回過頭瞧她,那眼瞼處一滴淚忽的落了下來,落得人促不及防,他幾個大步近前,扣著她的肩膀,沉聲道:“師妹,不要玩了,回來吧。”

白華英僵在原地,瞧著他那痛苦而腥紅的眼,艱難的開口,“魏公子,你認錯人了。”

魏忍冬將她拉進屋子裏,哽咽著道:“我怎麼可能認錯人?你八歲的時候我便與你在一起了,你一顰一笑是什麼模樣,你當我不知道嗎?這裏熟悉嗎?這裏的布置與縹緲峰的時候是一樣的!你看到亭角的樹了嗎?”

他拉著白華英來到亭中,指著那八字岔開的樹,“那時候你見了那樹,說它長勢喜人,你每回見了那樹都要往中間踩上一腳,你說這樣會長得更好些,方才……方才你也踩了一腳,師妹,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?”

白華英搖了搖頭,“魏公子,你真的認錯了,她若是在也該有二十多了,可我尚未及笄。你看清楚這張臉,我不是她。”

她沒想到她師兄會這樣,她想過所有人會傷心,可她從來沒有想過魏忍冬會因為她的死而變成這個樣子。

他緩緩的坐在長廊上,有些無力的垂了頭,“你不是……你怎麼會不是!她先前在藥房的時候也喜歡將藥袋子挽三個折,白小姐,你不是她,那麼你是誰?”

她緩緩的在魏忍冬的身旁坐下,“魏公子……”

“你走吧。”他拿起桌邊的酒悶了一口。

白華英在一旁有些無措,“魏公子,逝者已矣,你也該好好的才是,否則……她,她會擔心的。”

魏忍冬苦笑道:“她這個沒心沒肺的,她知道什麼擔心,當初讓她不要嫁,她死活要嫁,如今倒好,將小命也折騰沒了,嗬,我算什麼?我又不是她家人,不過是個不相幹的罷了,她擔心?嗬!”

白華英奪了他手中的酒瓶,“魏公子!酒喝多了……傷身。”

魏忍冬半躺在長廊,夜裏下起了雪,他順手摘了一朵臘梅花,神態懶散,“白小姐,你這身上的毒,也隻有我師妹能解,你說她解的我信,可這毒是最近才解的吧,你告訴我,她一個躺在璟王府地下室冰棺裏的人,是怎麼,替你解了這毒,嗯?”

魏忍冬逼近她,將她困在桌間,一雙目光灼灼的凝著她,“到底是你有問題,還是你兄長有問題?”

白華英有些慌亂的側過臉去,魏忍冬正欲再問,忽的被人提到了一旁,拎小雞兒似的。

魏忍冬氣道:“誰啊!壞了爺的好事。呦,王爺,三更半夜來我這兒縹緲閣,真是好興致。”

璟王不動聲色的擋在白華英的身前,“聽說勇安侯府的人來過來了。”

魏忍冬酒喝得有些猛

,眼下有些上頭,他搖搖晃晃的起身,“你消息倒是靈通……”

他走了兩步,砰的一聲倒了,璟王朝一旁讓了讓,成功的讓魏忍冬摔到了地上,白華英驚呼出聲,忙去扶人,璟王才不管魏忍冬,他將她拉進身旁,劍眉微擰,“怎麼這般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