璟王府的人得知璟王回來,便即刻出門相迎,府裏頭因著有封家的人在,所以燈盞明亮,
隻是那過年的意境卻到底還是淡了些。
她一路走過,瞧著冷清的璟王府,心裏五味陳雜。
“王爺年紀不小了,如今府裏清冷,也該娶個王妃才是。”
府裏頭飛簷畫梁,沿途假山流水覆白雪,來往的下人並不多,璟王都差人放回去過年去了,府裏頭便隻留了些家生子在看顧著。
白華英一襲月色長裙,外頭罩了件青橘色的比夾,因著懼冷,還披了件厚實的鬥篷,她雙手傷著,所以不便端取湯婆子,隻能將手攏在毛茸茸的套袖裏。
穿過曲折的回廊,走了好一會兒,璟王這才側頭瞧她:“我已娶妻,賢妻遊玩在外,我等她回來。”
白華英在他的注視下,側過臉,打量著那隻盤旋在璟王府的隼,“王爺何苦。”
“我樂意,她若是一日不回,我便等一日,一年不回,便等一年,若一世不回……”他忽的靠近白華英,目光熾熱。
“我便等一世,這一世不成,那便還有下一世。”他從戰場上跑死了七匹馬,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回來,有時候甚至為了趕路,連機關鳥也用上了,一路跌跌撞撞,沒有人知道,他是怎麼用了七日的時候衝回來。
原隻是早些回來見她一麵,不曾想上路沒兩天得知了死訊!
如今再見到她,見到這張不一樣的臉,他真慶幸,他認出了封錦明,而不至於這一世她都隻能以白華英的身份這樣活著,她那些尊貴驕傲的往事,再無人問津。
眾人街頭巷尾提及的,如今不過是對她的歎息,亦或是死後再嫁的鄙夷,當年在豫州修建溝渠、興河道、設學堂、救濟萬民之事,早已經被人拋之腦後!
白華英手腳慌亂的退了一步,“王爺何必這樣固執?”
眾人各藏心思,璟王忽的站得直了些,溫聲道:“走吧,封家諸人此時已經在正廳裏侯著了。”
白華英跟在他身旁,一路進了後院。
王府的後院極大,光是那院落便連綿迭起,後院主院倒是掛了些不一樣的燈盞,想是新年圖個熱鬧。
二人一進院子,封母便迎了上來,見了白華英,捏著帕子拉了她的手哽咽著道:“明兒,你回來了,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,如今大過年的你不在府裏,去哪兒了?”
白華英的手被她握得緊緊的,一隻掌心鑽心的疼,她卻訕訕的笑了笑。
封錦蘭見狀忙過來朝白華英使了個眼色,“母親糊塗啦?大姐姐婚嫁了,自然是在夫家過年的。”
封母狐疑的瞧著白華英,喃道:“嫁了?我兒分明還是小時候的模樣,怎麼會嫁了?你可不要胡說,明兒,餓了吧,母親今日大早起來,做了你愛吃的金絲玉鳳糕,快來嚐嚐。”
她拉了白華英便走,封錦蘭忙在她耳旁低聲道:“我母親……今日許是過年,又傷了心了,神智也變得有些不清楚,還望你多包涵。”
白華英被拉著走,心裏苦得厲害,“不妨事。”
璟王進了正廳,與封父見了禮,封父拍了拍璟王的肩,視線落在哄封母的白華英身上,狐疑道:“白小姐夜半三更,怎會來王府?”
白華英捏著糕點的神色微僵,璟王端了茶盞吹了吹,掃了她一眼,解釋道:“今日大年初一,本王見她在外頭燒紙祭奠內子,所以便將她請進了府裏,稍後便差人送她回去。”
封錦蘭也聽說了她與自家大姐姐交好的消息,沒想到她還時刻記著自家大姐姐,一時感動得無以複加。
“華英,如今這樣惦記洋我姐姐的,除了我們幾個,這世間想來就隻有你了。”
白華英被封母喂了糕點,嘴裏含糊不清,“二小姐客氣了,我……先前承蒙她的關照,如今每每過年過節的,總會想起她。如今若能替她向二老盡孝,也是我的福氣。”
封母在一旁拔弄著點心,柔聲道:“明兒,快嚐嚐,好不好吃?今夜你就別回小院了,就陪著母親好不好?母親近來這腦子不好,總夢著些不好的事情,你若是在身旁,母親總要安心些。”
白華英心疼的瞧著她鬢角生出的白發,哽咽著,封錦蘭擠了過來哄著她,“母親,大姐姐好著呢,你也該用藥了,吃了藥才能好得快。”
封母嘟了嘴,像個孩子,“明兒才是我的藥!這又苦又黑的,趕緊拿走,趕緊拿走!!”
白華英手傷著也不好喂,隻能哄著她。
那頭璟王與封父寒暄了幾句,一旁緘默不語的封溫城凝著白華英,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。
封母鬧騰了一天,如今也乏了,白華英與封錦蘭好不容易才將她哄去睡覺。
等封母歇下了,白華英這才離開,封錦蘭要看著封母,所以便沒有送她,一時她在這璟王府裏落了單。
府裏因著如今都過年去了,所以沒什麼人,她對這王府並不了解,東轉西轉的,也沒轉出來,反而越走越深,從這個園子走到了另一個園子。
這梅園裏開滿了臘梅花,此處與花與旁處的不同,開的是黃色的花,但香氣卻遠比紅梅還要清冽,封溫城正在亭中飲酒,見了她,低喚道:“白小姐,可否飲一杯?”
白華英在不遠處站定,瞧著昔日裏風采逼人的大哥哥如今神色越發清冷,有些心疼,自她去了,府裏的每一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。
“我年紀小,飲不得酒。”
封溫城瞧著走來的她,微眯了眯眼,“是嗎?那日翻牆進封府與我飲酒的,莫不是旁人?”
白華英見狀隻得坐了下來,捏著酒盞飲了一杯,“好酒。”
“這酒,是當年明兒與我一道釀下的,原本她出嫁的時候要挖出來,但那時候事多,便耽擱了,如今一晃又三年多了。”
白華英替他倒了杯酒,“所以大公子這一喝便將那酒全喝完了?”
封溫城猛的扣住她倒酒的手,眸光裏退去了昔日的清冷,淩厲逼人,“你靠近我封家,到底有什麼目地!”